已自顾不暇了,但还是每个人,都拿杯子跟安安碰杯。

他们笑着给安安加油:

「过了腊八就是年,新年一定会有新气象,安安一定能顺顺利利!」

「祝安安早日康复,家人团聚!」

我们一起说笑,又一起红了眼眶。

住进了这里的人,谁都不再求大富大贵。

求的也就两个字,平安。

深夜,手机突然响起,竟是傅礼打来的。

自从我们离开后,这是他第一次打开电话。

安安看向来电显示,眼底是掩不住的期待。

以前每天放学,她都会黏着小年要抱抱,黏着傅礼给她讲睡前故事。

她很久没见到爸爸,没见到哥哥了。

我按了接听。

那边却不是傅礼,而是小年有些别扭的声音:「打错了。」

嘴上说着,却也不挂断。

他总是这样不擅长撒谎。

多半是想念妹妹,偷偷拿了傅礼的手机打来的。

我还是没忍住问他:「你们……最近怎样?」

小年冷哼了一声:「我们好得很,爸爸早就能下床了。」

我松了口气。

他又很不自在地、似是随口一说:

「我没有生病,医院弄错了诊断单,你们可以不用继续躲外面了。」

我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那边有些不满道:「你不相信?」

安安的移植手术,很快就要结束。

我想尊重她的意愿,等她手术结束了,再告诉傅礼和小年真相。

不让他们如今,突然承受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

我应声:「我们……过段时间再说吧。」

那边,傅礼的冷笑声传了进来:「傅嘉年,挂电话。」

小年的语气,也变得恼羞成怒:

「随你们信不信。

「就算回来了,我跟爸爸也不会原谅你们!」

安安掉了眼泪,急声:「哥哥,我……」

小年第一次吼她:「不要叫我哥哥!」

安安哭得浑身发抖。

但那边,到底只再传来,「嘟嘟」的挂断声。

我紧紧抱住她,一声声哄她。

没关系,曙光和团圆,都已近在眼前。

8

「1月11日 安安进无菌仓了。」

被医生带进无菌仓前,安安将她最宝贝的蝴蝶发卡,和库洛米发圈,交给了我保管。

她的头发被剃光了,但说以后总还会长出来的。

等出了院,长出了头发,再编漂亮的辫子。

她不放心地嘱咐我:「妈妈要帮我收好哦。

「蝴蝶发卡还是哥哥送的,他最小气了,弄丢了他会生气的。」

我跟她拉钩,说保证完成任务。

骨髓移植前,十天高强度的放化疗。

连成人都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她那样小,却咬着牙关没掉眼泪。

我偶尔能进去陪她一会,颤声哄她说:

「安安,痛的话可以哭出来的。」

她不哭。

她只跟我说:「妈妈,我有点想哥哥,想爸爸了。」

痛到意识混沌时,她迷迷糊糊念叨:「哥哥不要我叫他了。」

她躺在病床上,被痛苦折磨到没了人形。

那样瘦小,躺在被子里,甚至快要看不出被子底下的身体了。

我在无菌仓里哄完她,出了无菌仓,再整宿不受控制地哭。

她痛,我比她更痛。

如果傅礼跟小年看到了,只会更加难以承受。

我度过了度日如年的、最痛苦的半个月。

好在,安安顺利完成了骨髓移植。

安安的存钱罐装满了。

我的安安,很快就要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