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当校长,大姐离开奶奶家跟母亲吃住在学校。母亲常常外出开会,她目睹已经开始上学的大女儿可有可无的上课,看着那些一心奔着大学去的大孩子们失望的眼神而无可奈何。有个学生对她说:“陈校长,如果只需要找份工作,连初中都不用读,进技校就行了,考普通高中干什么呢?就是一心奔着上大学啊。”母亲听了默然不能出声。这最后的公平竞争就这样没有了,万古如长夜。
母亲听说,高考是专为资本主义复辟搭建的桥梁,是“四害”,必须彻底铲除。在这万古的长夜,她时不时地被推上批斗台,听到台上台下的人振臂高呼:“打倒陈钦云。”当然,老师们敬重她,学生们也爱戴她,没有人真的把她打倒。她一边被批斗,一边继续做校长,维持着学校的尊严,履行着教书育人的本职。
二姐到了上学的年纪也离开奶奶来到学校和母亲、大姐一起住,和大姐一起上学,和大姐一起钻防空洞,和大姐一起用红缨枪练投刺。
七月的稻田,在鱼米之乡可称得上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一大早,大姑妈收拾好包裹,给我喂了奶,为了避开日头,天刚蒙蒙亮,她就抱着我准备出发。那时的我已经八个月大,大姑妈说自己的奶水也不是很足了,趁着双抢到来前,得把我送回奶奶家。
我十岁的大表哥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问:“姆妈,你带妹妹去哪里?”
大姑妈回答:“送去你嘎嘎(外婆)家,准备双抢了,姆妈要忙呢。”
“姆妈,你忙你的,妹妹我来带,不要送去嘎嘎家了吧。”
“你也要参加双抢,你是一个劳动力呢,怎么带?想妹妹了,双抢完姆妈再带你去嘎嘎家看她。”
水稻一般种两季,7月早稻成熟收割后,得立即插上二季稻,还务必在立秋前将秧苗插下。如果晚了,收成将减少,甚至绝收。“双抢”就是维系所有农家生活命脉的一种繁重劳动的代名词。双抢一旦开始,便要举家上阵,连同七、八岁的孩子。大姑妈是家里的劳动力,虽然舍不得奶了八个月的小侄女,还是不得不下决心,将我交还给我的奶奶。
那天,她身穿一件盘扣蓝色唐装上衣,将我用背带背在身后急步朝娘家赶路。走了半天的路后再乘渡船渡过虎渡河,赶到娘家时已是日上三竿。二姨婆一家正好也在,二姨婆接过我,稀罕得不得了。大姑妈交代了自己的娘,交代了大平、小平要好生照看妹妹后便转身要回去,家里还有一大堆活等着她干呢。就在大姑妈一只脚迈出屋门的一刹那,大姐说,她清晰地记得,她看到了我将一对小小的胳膊拼了命似的伸向大姑妈离开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哭喊:“要去啊!要去啊!哎呀!”大姑妈脚步顿时僵住。我的哭叫声怎么也停不下来,大姑妈将身子隐藏起来,让我看不见她。哭叫声变得撕心裂肺,我的天就要塌了。大姑妈急忙转回身从二姨婆手上一把接过哭闹的我,抱着边哭边哄,一大一小四目对哭。我紧紧地抱着这心中唯一的亲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个不停,转而变为抽泣,哭累了,放心地在大姑妈怀里睡着了。大姐说她也觉得很神奇,我当时才八个月呀,居然会说话了。母亲回来时她把这件事说给母亲听,母亲不信,说是她幻听。二姐也证实,她当时也听得真真的,我是真的说话了,边哭边喊边嚷“要去啊!要去啊!哎呀!”重复了无数次,听得所有的人心都碎了。听说我睡醒后找不到大姑妈,一双无助的小眼睛就四处寻找,只要见到穿盘扣蓝色唐装衣服的妇女,就伸手要人家抱,然而这种装扮在当时又非常的普遍,我盯着每一个伸手抱我的人仔细辨认,再哭着把头扭开,所有的这些人都不是我要找的亲人,看着着实让人心酸。二姨婆应该也听到了我说话,她很稀罕这个会说话的小伢儿 ,说想带我一段时间,因为二姨婆家的我的表叔说,上五里下五里都没见过这么聪明的伢儿。这个理由让长大后的我笑得不行,全家人都说我小时候就是一个傻丫头,怎么还会招人稀罕呢?上五里下五里,上下加起来也就五公里,一个钟头就可以走个来回,可能是当时五公里之内没有其他小孩吧。但大姐、二姐一直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