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3)

视线尽头,只有无尽大漠,星点绿洲,和砂岩垒筑的雄城。夕阳下金红色泽遍撒斑驳城墙,远望去宛若流淌鲜血。

“王宗烈,如果我战死了,那就一把火烧了。”

面目模糊的人影坐在落寞的沙丘上,他的身影如烟尘一样飘摇扭曲:“七年时间我们变成了令人恐惧的怪物,想来只有火焰能荡涤我们的孽了。”而他身后是几欲使人窒息的,由光组成的海洋。

那是铁甲的反光,是孤城下无数穿戴精良的甲士。能看见装着轮子的,用沙枣树做成的厚重箭牌,手持蹶张弩的弩兵,还有高大投石机与楼车。用钢铁武装起来的庞大军队,在城池下排出密密麻麻但井然有序的阵型。无数反光交织起来,变成汪洋,淹没一切。

悠远且沉重的战鼓声响起,由微弱到震耳欲聋,到最后宛若天降雷鸣。那是催促就位的鼓声,于是各处也有听令的战鼓随声轰鸣,逐渐交织成开天辟地第一个巨人的伟大心跳。

“王宗烈你听,战鼓一声重过一声,这是死战的意思。城里的会死,城外的也会死,我们都会死。”模糊身影好似是抬起头了,他没有去看远方漫无边际的整齐军阵,只是看着眼前的扎霍。

扎霍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名为绝望的阴云开始笼罩他,一股莫名的无形压力开始压在他的肩头,可他用力挣扎,面对眼前的模糊人影声音嘶哑:“不会死,谁都不会死,我们一定会活着,求你了……别说了。”

人影闻言轻笑起来,好像这句话有多可笑一样:“这是宿命啊我的袍泽兄弟。有时候死反倒是条好路子,活着反倒是生不如死了。”

“因为蓝眼睛的恶鬼选中了你,而你取悦了他。”

扎霍自喉咙深处发出嗬嗬喘息,无名的沉重压力彻底向他倾倒,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那无形的巨力压在肩头,让他必须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如何抵抗,直到连挺直脊梁,绷直膝盖都成了奢望,直到他痛苦的跪下去。

伴随扎霍绝望的痛苦,远方却是一浪高过一浪的磅礴战吼,悠扬沧桑的号角声扬起,城下寂静的军阵开始骚动起来,那是无数军人们向前整齐迈步。号子声四处翻飞,令旗上下翻舞,催促着所有人准备向远处高耸的城墙发起第一波进攻。

红日跌下地平线,无垠戈壁霎时暗沉一片,只有高耸的砂石城墙还在沐浴最后的光晕,泛着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城墙后有无以计数的人影在摇摆,仿佛鬼域和人间只有一墙之隔。

“你快看,宗烈。蓝眼睛的恶鬼下达了命令,无数嗜血的人啊,已经等不及要为他大开沟连地狱的大门了。而你,宗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扎霍猛然惊醒,冷汗涔涔,大口喘着气挣扎坐起来,宛如要旱死的鲶鱼,但睁眼时只看见毡房低矮的龙骨,和棚顶通风口中漏下的月光。梦里的光景好像只是一场虚无的歌剧。

他费力直起身,腰间的旧伤开始发作,让他眉头皱起来。等痛觉褪去,扎霍怔怔坐在破床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宛如落水之人寻找救命稻草一般,在一片黑暗中着急寻找什么。

然后他看到那一张轮廓模糊的床,以及上面还在熟睡,发出轻微鼾声的少年人,那是他的养子,今年约莫有十五岁的达日安赤。

源自真切存在的静谧温馨感,让扎霍感受到现实带来的安心与踏实。他分清了记忆中令他永世不得安宁的那片无尽大漠,和现世生活之间的界限。于是便坐在床上继续呆愣起来。

鼾声突然停止,黑暗中传来养子还没睡醒,处于变声期的朦胧声音:“醒了?又做噩梦了?”

扎霍的脸隐在昏暗中看不分明:“没有,草原上光活着都辛苦,哪还来精力做梦。”

“哦……”少年人摸索着下床,睡眼朦胧的掀开帐帘走到屋外,很快外面传来解手的声音。

半晌少年人钻回毡房,发现扎霍还在坐着发愣。

“总夜半惊醒不是好事,得请郎中。”

扎霍摇摇头,表示不用,随即反应过来:“还在这杵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