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的老家吗,我想指着他鼻子说,沈大河,你丫彻底忘本了!
酝酿很久,我特别骄傲地说:“沈大河,你记住,不给就不给,反正我也不想读书了,我出去打工,赚钱养我妈。”
沈大河叹口气挂了电话,挂之前我听见那边非常嘈杂,有人说白板,九条,碰,神马的,最后在一声糊了的声中满堂喝彩!
让我吃惊的是,我哥没听我的,穿着那女人买的新衣服,收拾书包就跟狐狸精去矿上读书了。那一年他该考高中了。我站在学校大铁门旁边,看着她们坐的人力三轮朝火车站的方向一路驶去,用手使劲抠铁门上面的绣。狐狸精没再劝我,可能本来就是意思一下,没真想带去,谁愿意带拖油瓶呢,反正我也绝对不会跟她走的。
中间整整三年我和我哥没有联系。我不接他的电话,不看他给我写的信。我们的隔阂就是那时候开始的。我恨他,他是个叛徒。
我心里恨两个人,沈大河,沈鹏。
我必须守在我妈的身边,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我虽然不够强大,也算个棉背心。她一个人常常坐在厨房,守着煤炉打瞌睡。有几次饭碗都掉地上摔碎了才吓醒。
有时候她瘦小的身子背着一箩筐菜从村口走来,一路上自言自语,一个人扮演好几个人的角色,说的很热闹的样子。
农忙的时候她带上暖水瓶,馒头,在田地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收割油菜籽,然后摊在塑料布上奋力地挥舞着棒子捶打。
她每个月都要把沈大河留在家里的衣服洗一遍,太阳好的时候放在院子里晾晒,酒柜里的酒瓶拿出来用鸡毛掸子扫扫灰尘。
我犯错的时候,会让我跪在院子里写检查,还苦口婆心地讲孔子孟子老子的道理。
她是读过书的,年轻的时候还是自由恋爱,和沈大河因为看一场戏结缘。当年婚姻结合的异常顺利。没有彩礼,只有一屁股债。
生活再困难,我的爷爷奶奶也一日三餐能吃上热乎饭,穿上干净的衣服。
这就是我们那里典型的农村妇女。哎,我的妈哎,怎么把你描述的这么悲惨,或许是我之前从不敢面对。
记忆中自从出现了狐狸精,我妈就是沉默的。从没有大哭大闹过,面对我都是淡淡的慈爱的笑。或许睡着的时候是会暗自神伤的。长年累月的抑郁让她已经没有大悲大喜的表情,胃病也常常折磨着她。大把大把的药每天比饭吃得还多。
两个人白手起家。本应该男人在外赚钱养家,女人在家操持家务,怎么日子就过成这样子了。
她肯定想不通的啊,她恪守妇道,应该算是贤妻良母。为什么做的这么好,她的男人还变心了,背着她搞破鞋了呢。但是她坚持不离婚。因为在我们农村,离婚了是件很丢脸的事,会被人看不起。那时我也搞不懂,我一直以为小三是城里人才有的呢。
我还小,像一个半大的鸡仔,羽翼还不够丰满,还不能保护我妈,就算沈大盒把那个女人带回家,我也不敢想象,我是否有勇气撕扯她的头发,喊她狐狸精看我不打死你。我只能在心里默默诅咒她出门被车撞死,在家喝水被呛死。
在我妈的影响下,我这些年多少还是有点唯唯诺诺的隐忍性格。我知道男人被人拐跑了是件很痛苦很屈辱的事情。
我曾经问过我妈,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猜我妈怎么说的,她说,算命的王瞎子给她算过,沈大河最后还是和她一起终老的,所以这种日子,快结束了,快了。
再说沈鹏吧。
我和沈鹏再见面就是他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
那时我已经读高一了,是我们县最好的高中。懂事的我开始争气了,我妈一个人供我上学不容易。这几年我们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呢,只要我们自己才知道。
其实从沈大河授意狐狸精把沈鹏带走的那天起,这个家就彻底失去男人了,我也很忌讳听见类似爸爸,哥哥这样的词语了。
他们都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