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已经付过医药费了——我去看奶奶。”她有点不高兴,母亲好歹也是念过书的,又一向以温良面目示人,在医院还耐心安慰李奶奶,结果私下里呢,谈到钱马上跳脚。她不喜欢母亲这个样子。
江雁宁上了楼,老太太坐在窗前的躺椅里,见她进来朝她摆摆手:“去玩吧,我要睡了。”
“您骗人,您明明不喜欢白天睡觉。”
“奶奶得了肺痨了,你快上别的地方去玩!”
“我不怕!不嫌弃您!”江雁宁跑进屋里,在老太太身旁坐下,“我有话要和您说。”
“那你坐远一点说。”
江雁宁把母亲谈论医药费的话转述一遍,临了忿然道:“姆妈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老太太看着她,并不回答,只说:“我们雁宁身上这件驼绒大衣真好看。”
江雁宁来了劲,起身蹦一圈:“姆妈带我到霞飞路法兰西人开的店里买的,好看吗!”
“好看。不便宜吧?”
“一百块呢要!我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服。缠了姆妈好久她才带我去买的。”
“你看。”老太太笑了,“你妈这么舍不得给别人花钱,你才有一百块的洋装穿啊!”
江雁宁撑着头不说话了。
老太太又问:“你哥昨天是不是打电话回来了?”
“嗯。”
“讲啥了?”
“问我们安顿得好不好。”
“还有呢?”
江雁宁不知该如何应答:“没……没啥。不对,我没接到电话。”
老太太一脸狐疑,正要再问,董心兰在楼下喊:“雁宁,你下来……”
江雁宁如蒙大赦,飞快跑下楼。
董心兰正把饭菜装进食盒:“我去医院,你回头把菜端上楼给奶奶。自己也赶快吃,吃完跟阿黄头回上海。可不准再半途回来了,听到没?”
“是是是。”
“考试你要是考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董心兰说着从袋子里摸了一百块出来塞给江雁宁,“自己照顾好自己,别省着,可不能瘦了回来。”
江雁宁眼睛泛了红,嘴上还要嚷:“妈你可真是恩威并重。”
吃过午饭,阿黄头果然按时把载着货的卡车开到银河街口,江雁宁提着那只借来的箱子回了上海。
1941年12月2日下午 12点50分
新闸路,大同大学。
理学院教师办公室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年轻男人正朝门口坐着,对面是一个身影纤细的长发女人,二人正在客套地交谈着些什么。
齐知礼跑到门口时,这女人背对着他,及至他敲门进了屋,才看清这女人的模样——她穿一件浅绿的洋装,挎一个藕色的手提包,一看即知是个新派知识女性。
汪品夫见齐知礼喘着气小跑进来,急急起身:“知礼,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苏碧宁苏小姐。”又说,“苏小姐,这便是齐小姐的兄弟齐知礼了。”
齐知礼伸手:“苏小姐,幸会。”
“齐先生,幸会。”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齐知礼,随即开门见山,“齐小姐如今回来了吗?”
“没有。”齐知礼尽力使自己看起来显得冷静。
苏碧宁从提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张合影,齐知慧坐着,齐知礼立在一边,两个人都笑脸盈盈。照片是阿姐去英国前两天二人途径照相馆心血来潮去拍的。齐知礼隔了一周去取,店主说已被照片上的小姐取走了。
原来阿姐把照片带出了国。可是这与阿姐被绑架有何瓜葛?
苏碧宁把照片搁在桌上:“这是我从齐小姐行李箱里找到的,既然她随身带着,那对方于她而言,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人。如今有照片为证,我便可以放心地把来龙去脉与齐先生讲一讲了。”
齐知礼迫不及待:“苏小姐请说。”
“今年七月,我乘太古公司的纽卡斯尔号邮船从利物浦出发,买的是二等舱票,舱里另一张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