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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杨元的邮件源自大学,那个时候于梅总是外出当家教挣钱,我一点儿都不怀疑两个人的生活费都是于梅挣的。有一次于梅去远方助教,从那个时候我便开始和杨元联系,主要是于梅让我帮忙照顾他(怎么有些乘人之危的意思)。
可是大学的时候,邮件很少,那之后,我有一次很天真地把自己和杨元发邮件的事情告诉了当时的男朋友,我们为此大吵一架。因为我知道,我和杨元并不是这样的关系,如果我真的遇见一个想睡我而我也想睡他的人,我会变得不可思议的洒脱。但是很多邮件我们却写得很不洒脱。当然,邮件写得多了,我慢慢开始有了一点儿不道德的感觉,而我的生活需要靠这一点点感觉维持。这种感觉忽隐忽现,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大学毕业之后,我跟杨元的邮件联系开始变得多了起来。有一段时间我得了失眠症,我工作的一部分就是让作者把写的不错的小说改改,变成电影的语言,其实就是让这些小说和社会对话,说得更直接一点儿,就是拥抱社会,因为不拥抱社会已经不被允许了,当我清醒的时候我就觉得,这真他妈的无聊。这种无聊大概就是我得失眠症的原因。那段时间,我也总是在和杨元的邮件里写他妈的他妈的。只是杨元的嘴里永远别想听到这三个字。他的脏话就是沉默不语。
我看着窗外想――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给谁写邮件啦,他也终于被这个世界抛了出去。可是他怎么得了这么贵的病啊。于梅要挣多少钱才行啊。虽然杨元身体上的毛病一直挺多的。可都不会死,一个人得了小病还得大病,太多此一举了,比如他患有痔疮,他经常觉得自己是造血机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邮件里和我说这些,于是我就说,我也是造血机器。每个女人都是,他说不一样,他大概想说的是孤独吧。那些毫不具备审美层面的孤独。
脚气的事情也是杨元在邮件里告诉我的,这是我和他的友情中很日常的部分。但我觉得他真的说得太多了,就算不知道他有脚气,我和他也是朋友,杨元就是那种走在街上你不会仔细看,也许接触久了会觉得有点儿不一样,可是这种不一样,就算没有,也不会让你的人生感到缺失了什么。他们可能会被一些小小的顽疾困扰,比如脚气啊,也可能是口臭,阳痿。
车继续往前开,我继续看杨元来的邮件,有时候也不是看,只是回忆,很多我会永远地记在心中。记得有一次我和他说――你知道那种绝望吗,我跟何言再也不想吵了,以后他说什么,我就都说好,不管我是不是认为好,如果他想让我吃什么,我就吃,因为我不想因为不吃再争吵了,就算我吐出来我也要先吃下去,我们的生活就是我当着他的面把一个东西吃下去再背着他吐出来。已经没有信任了,只有遵守,连遵守都算不上,只有好,这就是生活。
那封邮件的最后,我还写了这么五个字――这就是生活。
也许杨元比我更了解生活,他一定觉得我在和他搞笑。那封邮件里,他就和我说了一个简单的不能更简单的事实――别再吵了。
杨元再说到自己的邮件总是长篇大论,说到我的时候总是寥寥几个字,这也让我觉得他有点儿自私,但有时候我也想,我为什么不能有一个自私的朋友呢。
我用手拨着车里那个会摇头晃脑的小人儿。我想,这就是生活。
我就这样一封接一封地往下看,但这并不是我们的全部邮件,说起来有些遗憾。这个过程中我删过很多次,有些是因为邮箱满了,我当时以为我们会一直联系下去,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现在看真的是这样啊)。还有一两次是我和杨元吵架,其实谈不上吵架,只是我无处发泄的情绪发泄到了一个允许发泄的人身上(他真可怜)。我早就忘了跟何言吵过多少次架了,那简直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我再一次暗示自己,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何言的(好像不经常这样暗示,就会不小心嫁给他一样)。
想到结婚这种事情,我忽然做出了一个举动,我把杨元的结婚照也删了,我想,是这些结婚照把他害了。
有时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