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真是难以描述。
天上有鸟叫,可是又看不见它在哪儿。当你失去了一个朋友的时候总不能没有一点儿感触吧。删掉结婚照之后,我忽然感觉他将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这是多么的搞笑,他又没和我结婚。
想起杨元上次来京市正好赶上大雾什么都看不清,我还和他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杨元当时那副表情好像在说――他一出生,就没什么好兆头。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会让人感到大地在微微震颤。
分别的时候我请他常来,我说不要总写邮件,我经常写邮件的时候要拼命回忆你的样子。
他说――有的是机会,我们都还在这世上活好多年。
我记不清他说的是活,还是混,应该是混,混好多年。
想到这些往事,我觉得,全让他说中了。可我一点儿都不想哭,眼泪应该留给那些认为哭有价值的人,杨元是绝对不会认为我的眼泪有什么价值的。我叹了口气。我不是一个喜欢叹气的人,那样让我一生挣不到钱,我被自己的叹气吓了一跳。然后我又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可以控制的。我还伸了个懒腰,虽然我一直不懂那些每天起床伸懒腰的人在拥抱什么。
后来,我觉得我可能睡了一会儿,还做了一个梦呢,或者只是打个盹儿,梦里,我和杨元的邮件被一个外星人劫持了。
梦里其他的东西我都忘了,醒来我想,外星人一定会觉得我们一起生活了多年,虽然并不,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无聊的外星人劫持两个地球人的邮件呢。除非这里面有让地球延续下去的密码。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想到延续,这两个生物学上的字,觉得难过极了。出发之前,我刚剪短了头发。后脑勺薄薄的,看上去就像一个随时可以被人敲碎的蛋壳,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忽然使劲捶打它,好像要把它真的敲碎一样。
车继续往前开,我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这里并不是高原,我觉得头晕得像一列火车正从自己的左耳朵呼啸着跑到自己的右耳朵,然后再从右边跑回左边,寒冷渗进肺腑,云层之上,充沛的光洒向半完成的白色山丘(我看所有的景色都像半完成)。看上去像面粉掉进了金子里面,我想,好浪费啊。
我继续看,我们的很多邮件都是他鼓励我写点儿东西,因为他知道我写过一点儿东西。他说他也在写东西,我问他考古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说,只有一次告诉我,恐龙统治了地球几千万年呢,后来我在邮件里问他写什么呢,他含糊其词,大概是本没人能看到的遁世之作。
还有一次邮件里他说,他要不吃肉了,我问为什么?他说你有没有想过,肉可能是你前世的姑妈。我跟杨元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我又说,杨元,你还这么年轻,你看看我们周围的人都在奋斗,你先别这么变态。姑妈?这种事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呢,真是让人佩服(反语)。
他在邮件里说变态?他好像是在跟我说,你懂什么是变态吗?
他说他要做一个考古哲学。
我说那是什么?
他说你知道哲学这个东西越具体就越没有生命力。
我被他说的感觉自己智商很低,而且我不爱他,不然我一定觉得他是个挺有吸引力的男人。女人不都是喜欢智商比自己高的男人嘛。
杨元在邮件里和我说――一个人怎么能不庸庸碌碌地活着。
我鼓励他说――幻想和惊喜可能就隐藏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这种话我自己说出来都不相信)。
其实我是在鼓励我自己,要是谈庸庸碌碌,杨元啊,你能谈过我吗?我就是庸庸碌碌本人。
听他这么说我觉得很难过,我想他应该做点儿什么,也让于梅活得好点儿。虽然在这个城市生活成本很低,也不应该通过写作寻找什么意义,但,这些邮件让我觉得杨元已经走得很远了,透彻只能毁了他。我还在邮件里和他说,像我这样的真的是没时间写了,写了还要隐姓埋名,不然一定被同事笑话。傻不傻啊。做电影的人都很自卑,因为接触的钱太多,可是又不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