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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经衰弱症:美国人和中国人的衰弱和疲惫

第六章 神经衰弱症:美国人和中国人的衰弱和疲惫

称之为神经衰弱的症状外衣,遮盖着一群焦虑抑郁的人。包围着这些人的文化压力和家庭期待,只会加深和延长他们的症状。

——德林卡(1984,235-236)

神经衰弱症有两个来源:患者个性的体质(生物的)基础,以及社会环境的力量。

——一位中国精神病医生(个人交谈,1986年10月)

现在我们要讨论的这种疾痛虽然普遍,但在现今的北美已不再是热门的议题。在1900年,它曾是那个时代的医学焦点。[1]神经衰弱症这一词被理解为既是神经的衰弱,又是神经性的疲惫。神经衰弱是一个多义词,它把长期疲劳、衰弱症状,以及相信是由神经问题引起的大量与身体和情绪相关的诉苦,聚集在同一范畴中。在当时和现在,它都被说成是一种“真实的身体疾病”。这个术语是由纽约神经科医生乔治·比尔德在美国内战结束后不久创用的。但在西方世界,这种现象在其他的名称下早已受到长久的关注。在比尔德的新名词问世五十年后,神经衰弱症成了整个西方世界最流行的诊断。比尔德原先称它为“美国的疾病”。他断言,由于现代文明的“压力”,这种疾病已经大量增加,特别是在19世纪后期的美国。德林卡(Drinka)借用进化论(社会达尔文主义)和电的隐喻,来刻画比尔德笔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典型男性神经衰弱症。进化论和电的隐喻于是成了主要的文化象征,体现了这一时期的疾痛的医学模式:

一个容易紧张的人,为了社会生活的成功被迫去思考、去工作、去竞争。他把自己逼到生命力的极限,过度使用了他的生命电路。这就像超负荷的电池,抑或像为偷取神火爬得过高而精疲力竭的普罗米修斯。不堪负荷的电力系统短路了,迸出火花,出现症状,引起神经衰弱症。(1984,191)

在工业现代化的巨大威力推动北美社会大转型的时期,韦尔·米切尔是精英女性的最佳医生。他强调,在特定的家长式统治下,维多利亚时代妇女所处的文化困境,导致她们多发神经衰弱症:不愉快的爱情、失去社会地位和财产,“日常的烦躁,还有对生活的担忧;少女时期一去不复返,生活失去了明确的目的和目标,而这些目标在男人的生活里,就像飞转的轮子对机器的稳定作用”。(引自Drinka,1984,201)

美国19世纪后期的历史学家西奇曼(Sicherman)指出,神经衰弱症表现了那段时期的主要社会危机,即“超负荷的电路和透支的银行账户”。他认为,神经能源的供应是有限度的,这就像资本主义市场里的金钱和商品一样。然而,社会压力“要求过度、无节制的能源供应”(1977,34,35)。在众多被诊断为神经衰弱患者中有威廉·詹姆斯、亨利·詹姆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和查尔斯·达尔文。假如在比尔德的青少年时期,神经衰弱症已经普遍流行的话,无疑,他自己也会被诊断得病。

霍华德·范斯坦在他撰写的威廉·詹姆斯传记中,对神经衰弱症的文化环境前提及其受社会的重要影响概括叙述为:

在19世纪中叶的新英格兰,它(神经衰弱性慢性虚弱)将浪漫主义和清教徒的传统聚合成一个“持久耐用”的社会角色。努力工作以获得救赎,谴责疾痛,怀疑快乐,相信受苦受难导向荣耀等,乃源于清教徒文化。坚持自我表现,高度评价休闲,赞赏精到敏锐的感性,则源于浪漫主义。在如此猛烈的逆流交汇中,疾痛有相当的实际用途。它为患者提供了社会性的解释;它认可欢愉,把休闲作为健康的处方;它使患者免受幼稚的责任压力,迫使别人提供照顾;它还使患者能够表示自己的拒绝情绪,以保护重要的个人关系。(1984,213)

在那个社会飞速发展的年代,对今日普遍存在、被冠以专业术语的“压力”,神经衰弱和其他的医学名词已经替代了宗教范畴。社会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