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0)

第三章 疼痛的脆弱和脆弱的痛苦

第三章 疼痛的脆弱和脆弱的痛苦

对正在疼痛中煎熬的人来说,疼痛是那么无可奈何、没得商量。如果要他们说明什么是“确实的”,那么“疼痛”一定是他们想到的最活生生的例子。然而,对其他人来说,“听说的疼痛”是那么难以捉摸,往往是“将信将疑”感觉的最基本例子。于是,关于疼痛,我们注定不会有共同语言:它既无法否认,又无法确认。

——伊莱恩·斯凯瑞(1985,4)

……我却被绑在火轮上,

甚至我自己的热泪也熔铅似的在烫我。

——威廉·莎士比亚《李尔王》(IV.vii.46-48)

慢性疼痛在北美社会受到普遍关注,是个重大的大众健康问题(Osterweis等人,1987)。在现时代,无论是逐渐丧失劳动力的慢性腰部背疼,还是剧烈的偏头疼,抑或是较少见的颈部、脸部、胸部、下腹部、手臂、腿部或浑身疼痛,各种形式的慢性疼痛症状越来越成为导致病残的常见原因(Stone,1984)。说来荒谬,对慢性疼痛患者来说,医学竟是危险的。因为医药行业制造使患者上瘾的麻醉性镇痛药,生产含有严重副作用的复方药剂(多种药性用途);医生给患者过度使用昂贵的、且有风险的检测,施行不必要的、会造成严重伤害的手术,阻碍患者脱离残疾人的角色。同时,残障制度本身也不积极鼓励患者康复,重返工作,从而助长了这种危险。于是,这两者会使患者及其家人产生对立愤慨的情绪,感到挫折和沮丧(Katon et al,1982;Turner and Chapman,1982)。

如果慢性病患者几乎众口一词地抱怨经历过某种疼痛,那么,他们周围的人──主要是医生,有时也包括家人——就会对患者的这一诉说的真实性产生怀疑。这种反应,往往使患者对专业治疗系统产生强烈的不满,以至于寻求其他替代渠道。慢性疼痛问题使健康专业的训练和方法的弊端暴露无遗:它们阻碍了慢性病患得到有效的治疗。与之相应,慢性病患者也成了许多健康专业人员眼中的“刺头”,被认为是一群要求过分,对医疗专业心怀敌意、找麻烦的人。医患对立随即越发加剧,双方主角都受伤害。

慢性疼痛涉及全人类疾痛经验中最普遍的作用之一,我称之为躯体化(somatization),这个词虽然不雅,但比较明确。躯体化是在注重医药治疗的行为方式里,用生理学语言定义人的苦恼,进行个人和人际问题的交流沟通。躯体化也是经验的社会性和生理性的连接:一端的情况是,患者抱怨身体疾痛,但缺乏任何病理根据——不管是有意识的行为(譬如,装病以逃避工作,这是不常有的,也容易被戳穿),还是对生活中麻烦的无意识表达(即所谓转化症,此种更普遍);另一端的情况是,经历内科疾病或精神疾病引起的生理异常的患者,把他们的症状及其不利后果,夸大到了无从解释的程度。这种夸张往往是无意识的。就目前来看,后一类情况是多数。在这类患者中,三种影响因素强化了他们的疾痛经验,也助长了他们对医疗保健专业的过度使用,它们是:鼓励表述痛苦的社会(特别是家庭和工作)环境;表达悲惨境遇的文化习惯,即用肢体抱怨表达个人和人际的麻烦问题;个人的心理特征(常常是焦虑、忧郁或个性缺陷)。

浅层的躯体化,可以说是我们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都会碰到的。当我们承受相当大的压力时,我们的自动神经系统、神经内分泌枢椎和大脑边缘系统都会被激唤起来。于是,引发一系列生理变化:脉搏加快、气急、睡眠困难、晕眩、手脚刺痛和麻木、耳鸣、头疼、腹部不舒服、便秘或者腹泻、尿频、嘴干喉燥、吞咽困难、消化不良、胸闷和月经失调等,这都属于紧张的各种症状。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历上述所有不适,有些人只有其中一两种问题,而其他人则会有诸多生理不适表现。另外,当我们处于高度压力下,会更频繁地检查自身器官的功能,更注意自己身体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