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消失的一切,布匹、食物、贵族特有的进献,又再次出现在家中。时令的鲜果蔬菜、难得的皮毛首饰、坐卧起居的一切,甚至比当初在陈之时还要华美精致。
这一切都让祁有种发自内心的愤怒。
他用餐之时会想,这难得的美味都是母亲用不光彩的手段换来;他饮水之时会想,这甘甜的蜜水都是肮脏的交易得到;连换上柔软舒适的丝帛衣裳时,都会想起母亲媚眼如丝、香肩半露的画面……
秋风乍起的时候,他的病痊愈了,却不愿意出门,变得越发暴躁易怒。他总觉得每个人都在指指点点,每个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璧夫人劝他多次,他全部置之不理。终于,璧夫人怒了,遣散了仆人呵斥他。
“祁,你是陈的公子,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这样消沉!”母亲穿着华丽的曲裾,裙摆一层层叠起来,半幅曳地,看上去优雅华贵,越发显得母亲风流美貌。可看在祁的眼里,就仿佛是一根刺,扎在眼睛里面,让他觉得痛苦。
他低着头沉默地摩挲着手中的匕首,仿佛想研究上面细小的纹路。那是他七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给他的礼物,名家锻造,绝无仅有的一把敬上之物。
这态度,让璧夫人更加不满,她皱眉呵斥:“祁,若你继续这样下去,将来我们回陈的时候……”
“回陈?”祁猛地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他猛地拔高声音,讥讽地说,“你还想骗我!”他站起来,转过身大声说:“我们这辈子都回不去了!父亲送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抛弃我们了!从古到今,哪个质子能活到成年的?!”
“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声音越拔越高,像要将心底的压抑和痛苦统统发泄出来,看着母亲一贯从容的表情裂开,露出满脸的不可置信,一种扭曲的快感自心底翻涌而出,仿佛看到母亲越发痛苦,他就越发快慰,“他们都说你是婊子、娼妓,他们说我不配自称为公子,说我只是个质子,是个拿来抵押的玩意儿!”
“啪”狠狠的一巴掌。祁从出生开始,头一次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被那个一贯宠爱他的母亲。
祁呆了。他转过头还想说什么,却看到璧夫人一直古井无波的大眼里,此刻正轻柔地在打转着的泪水……
“母亲……”
璧夫人猛地转身,整了整衣服,然后昂着头,挺起胸膛,走了出去。
4
整整两年,祁再也没与母亲说过一句话。
母亲的院落经常有丝竹宴饮之声,祁知道那里正发生着什么。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楚的月亮又大又圆,清冷地挂在半空之中,冷漠地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散。而他看着月。
祁慢慢地长大了,与母亲却变得冷漠疏离。同住一处,朝夕相处,却都是冷淡的、客气的。
他一开始带着怨气,他的骄傲、他的尊严,全因为母亲的作为蒙上了一层阴影。可时日长了,再没有楚的公子们来找麻烦,他偶尔去念书,看到的也是和善的脸。他开始慢慢地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他不知道。但是他隐约地觉得,他一定是伤了母亲的心。他心中有踟蹰和隐约的歉疚,但他并不愿意主动向母亲服软。
他心中依然有一个巨大的结,那晚母亲衣饰散乱、媚眼如丝的画面,宜公子他们尖锐的嘲笑,在多少个难眠的夜里,结成一张巨大的网,把他网在中间,让他不能动弹。
他还没想出个究竟,璧夫人却又开始称病闭院了。
这次又是哪一个王公贵族呢?是楚的太子,还是公子,还是那些贵族,甚至是那些掌握了话语权的大儒们?开始他还讥讽地想着,一日一日过去,祁开始有些害怕了。
这一次,时日太长了。
那院子中,不断地送进去药物和食物,所有下人都被赶出来,只剩下璧夫人和岚两个人。除了一直有个奇怪的文士不断地出入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见到璧夫人。而那个文士总穿着粗麻的衣服,并不是一贯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