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正衣冠(2)(2 / 4)

来于璧夫人闺阁之中的高门子弟的样子。

这一切都很反常。难道,母亲真的病了?

连各个跟母亲有关系的贵族们,都悄悄托人送来了无数药品和补品。东西送进去了,却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祁终于坐不住了。他找来仆人,开始询问母亲的状况。

仆人说,夫人害怕自己的病染给其他人,所以只让懂医术的岚先生作陪。而那位一直出现的文士,似乎因为常年游学,见多识广,夫人偶尔思念家乡,特地让文士来说些陈的风景人物。

“药物可都全部送进去了?”小事勿论,祁更加关心母亲的身体。

“送去了。”仆人把单子送上来,上面一一列着送进去的药草,看到最后,祁不解地问:“药草我看了,虽量大些,倒也无事,可这几袋花和脂油,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吩咐,说是病中无事,和岚先生研制一下胭脂,打发光阴。”仆人回答完,祁心中觉得非常奇怪——已经病了这么久,那肯定是非常严重,怎么还想到要用花汁子研制胭脂?

不顾仆人的劝阻,他来到母亲的小院外面敲门,却半晌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彻底地急了,从敲到拍,从轻唤到大叫。

就在他要命人把门砸开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小一道门缝。一股甜蜜的幽香从院内一丝丝一缕缕地浸透出来,感觉竟不像是久病之人的居室,倒像是百花烂漫的花林一般。

“母亲呢?她到底怎样了?”他就要一把推开门,却被岚拦住了。她冷着一张脸,看着他:“夫人现在正在最紧要关头,你现在贸然进去,就是要害死她。”

怎么可能?!到底是怎样的病,才会被人打扰一下就会死去?祁斥责了一句“危言耸听”便急冲冲往里走,岚还要再拦他,却猛地听到室内传来璧夫人熟悉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祁没有看到母亲,他进了院子,却被岚再次挡在璧夫人的房间外面。

“祁,你是在害怕么?”璧夫人的声音听起来轻柔淡定,一点也不像久病之人。但祁还没来得及推测什么,母亲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顿时方寸大乱。

“祁,你是害怕我生病,还是害怕自己没有了依靠,无法独自活下去?”

母亲的声音如此平静,可此刻的祁听起来,不知为何,觉得却好像最利的刀尖扎入了心里。

“我只是担心母亲!”他大声回答,有种被冒犯的愤怒,“母亲不愿意见儿子就罢了,为何要这般污蔑儿子!”

“哦?我知道,作为我的儿子,你却一直看不起我做的一切。”母亲轻声地说,“可阿娘却觉得奇怪,祁儿你这样看不起阿娘,你说我是婊子、娼妓,可你却穿着最好的丝帛,吃着最精细的食物,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这个阿娘给你带来的一切……”

祁觉得自己好像被扇了十几个耳光,母亲虽然一贯严厉,但从未如此赤裸裸地鄙夷他。母亲的话丝毫不留情面地撕去了他身上华美的伪装,暴露出一直未曾面对过的内心深处,仿佛赤裸裸站在人潮之中,让祁恨不得顷刻间死去。

“我没有!我没有……”他神思大乱,只能这样不断地重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去心中的耻辱,才能让自己坚信,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你没有?”母亲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那么,给我看看,我这个一直自命不凡的骄傲儿子,陈的公子。若是没有了我的庇佑,你能凭借着自己,活下去么?”

祁的瞳孔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窘迫、心虚、愤怒,以及自己从不敢面对的懦弱被揭破的耻辱,让他头脑一热当即作出了承诺:“试就试!”

祁第一次身着麻衣,那粗糙的质感让他全身又疼又痒,他看着宅邸的大门被缓缓合上,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惊觉——他真的,被母亲从家中逐出来了。

失落和离巢的害怕,瞬间从心头划过,又被他狠狠地压下去。

他转过身,心里想着,不就是依靠自己活下去么!这普天之下的百姓,谁不是依靠自己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