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下,北宣国京师,皇宫北门门口。

这是武元三十一年,距离管宁被剜心剔骨,废去一身修为,抛到六指山雾窟谷,沦为家族弃子已过去两年。

一套崭新的衣裳递到了她面前,“赶紧换上吧,瞧你这寒酸的样子,进了宫,只会给皇室丢脸。”

管宁乃北宣国皇帝的小女儿,而说话的这位,是她的第五个哥哥管绪。

这两年多管宁一直在深山里,虽不至于蓬头垢面,却也衣衫褴褛,活像个乞丐。

她把衣裳接了过来,转头走向马车,准备去车厢内更衣。

管绪却冷着脸喝道:“上哪儿去?就在这里换。”

管宁巴掌大的消瘦小脸微露难色,细眉蹙起,“这里有人。”

有随行他们的扈从,有守卫宫门的一众侍卫,还有偶尔过往的行人,众目睽睽。

管绪脸上轻蔑,仍坚持道:“我说了,在这里换。”

他在羞辱她。

管宁抱紧了怀中的衣服,宛若一只受惊小鹿,湿漉漉的双眸缓缓转着,四下环顾。

最后垂下眼,缩着肩,摇了摇头。

管绪轻扯了下嘴角,一挥手,命令左右的侍从:“愣着做甚?还不过去服侍公主殿下更衣?”

两个侍从领命,露出轻佻的笑,走到管宁跟前,朝她伸出了爪子。

管宁愤怒地瞪大了眼睛,一把将他们推开。

分明看着只是轻轻一拂,两个侍从却仰面栽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管绪没了耐心,大步上前,猛地捏住管宁纤细的颈项,“装什么矜持?你就是这么个贱命,比卖身进窑子里的那些女人也不尊贵多少!”

他一面说,手上的力道一面收紧,言语中夹着一丝快意。

“你害死了太后,父皇母后还愿意接你这个罪人回来,你该感恩戴德才是,少跟我摆公主架子。”

管宁没有半分挣扎,亦不求饶,只定定望着管绪的眼睛。

她是帝后的幺女,父母宠爱,五个兄长呵护,生来便拥有极高的武修天赋,被着重培养,文有太傅教导,武有最优秀的师父指点,五六岁时就有了自己的封号与封地,众星拱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直到十四岁那年,太后病重崩逝,五个哥哥突然变脸,诬陷她毒害太后,设下埋伏将她打伤,取走她的灵骨,剜去她的心脏,将她的尸身丢进六指山雾窟谷,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泡影。

父母培养她,哥哥们爱护她,都是为了等到时机成熟,取走她的灵骨和心脏,去救长公主管欣。

从出生那日起,她就只是一件给长姐续命的工具。

人没了心,本该活不成的,可她活下来了。

自己是如何复活的,她不清楚,对她而言也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没有死。

“你就没有,哪怕一时一刻的愧疚吗?”管宁握住管绪的手腕,红着眼问。

管绪嗤笑:“我为什么要愧疚?你本来就是给皇姐续命而生的,救活皇姐我的职责,也是你的荣耀。”

管宁唇角露出自嘲的笑,她原本还怀有一丝期望,父皇母后和哥哥们接她回宫,或许多少还念些亲情。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如此也好……

随即,她使力拧开脖子上那只手,一脚把管绪踹飞了出去。

管绪滚了几圈,吐出两口血,不敢置信地望着管宁。

这怎么可能?当初取走灵骨和心脏时,管宁的一身修为就被他们兄弟废去了,她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跟你拼了!”管绪咬牙爬起,自侍从那里拔了刀,扑杀上去。

管宁立在原地不动,微微一侧身,眨眼间就夺了刀,连踹几脚后,将他按在地上,左右开弓,又打了十几个巴掌。

一众侍从看得目瞪口呆,连忙上去救。

谁知管宁一个眼神射来,几十个人骤然僵住,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愣是半分挪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