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6 / 11)

畅通无阻,货物无须过所,更不必交税,简直就是张聚宝符。

李善德本想一口拒绝。开玩笑,把通行符牒借与他人冒用,可是杀头的大罪。可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死路一条,多了这一道罪名又如何,脑袋还能砍两次不成?

苏谅见李善德内心还在斗争,伸出三根皱巴巴的指头:“小老知此事于官面上有些风险,所以不会让你吃亏。先生开个价,我直接再加你三成。”

李善德明知对方所图甚大,却没法拒绝。他迅速心算了自己那计划所需的耗费,脱口而出:“七百六十六贯!”

这数字有零有整,让老胡商忍俊不禁。世间真有如此实在的人,把预算当成决算来报。

“成交!”

老胡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李善德立刻一阵后悔,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张符牒对商人的潜在价值……看对方那个痛快劲,估计就算报到一千五百贯,对方也会吃下。

“跟先生做生意太高兴了。唐人以诚信为本,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啊。”苏谅为了堵住李善德的退路,抬出了李太白。

“我……我……”李善德支吾了几句,终究没敢反悔。这个老胡商是唯一的救命稻*,若是发怒走了,自己便真的希望断绝了。

“呵呵,先生是老实人,小老不占你便宜。七百六十六贯,再按刚才小老承诺的加三成,补上零头,一共给你一千贯如何?”

“七百六十六贯加三成,是九百九十六贯……”

苏谅一怔,这人是真不会讲话啊,我给你主动加了个零头上去,你还扣这些数?不过老胡商没流露半点情绪,大笑道:“好,就九百九十六贯。敢问先生是要现钱、轻货,还是粮食?”

大唐一直闹钱荒,一般来说这么大的交易,很少用现钱,要么折成绢帛等轻货,要么折成粮食。李善德想了想道:“钱不必给我。我想在广州当地买些东西,能否请您代为采买?”苏谅一口答应:“这个简单,你要什么?”

“待会儿我写个清单。”李善德又追问一句,“从您的渠道走,能不能给点折扣?”

“自然,自然。”苏谅捋了捋胡子,不知怎么评价这人才好。

三月十二日,两骑矮脚蜀马离了广州城,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李善德仔细询问了当地人,得知岭南一带的荔枝种植,与中原劝农颇为不同。这里畲、瑶、黎、苗等族甚多,以“峒人”统而称之。他们出入山林,部落散聚,官府连编户造籍都做不到,更别说推行租庸调之制了。

所以经略府操作脆用扑买的法子,每年放出几十张包榷状,各地商贾价高者得。商贾拿了包榷状,去雇峒人种植诸色瓜果,所得不必额外交税。如此一来,官府减少了事端,还可以预收榷税;商贾种植越多,收益越多,无不争先恐后;而峒人们只要垦地种果,便有稳定收入,山中所缺的盐、茶、药、酒亦可以源源不断进来,可谓是皆大欢喜。

这些峒人习惯了种植,便不会回山林去过苦日子,自然会依附王土。从此道德远覃,四夷从化。李善德暗自感慨,这何履光看似Cu豪,心思却缜密得很啊!

当地人说,峒人们种植荔枝最多的地方,是在增城以北一处叫作石门山的地方。李善德打听清楚之后,连夜拟订了清单,请苏谅代为采买物资。自己则买了两匹蜀马,寻了个当地向导,直奔石门山而去。

岭南官路两侧随处可见灌木藤萝,这些浓郁的绿植层层叠叠,填Sai几乎每一处角落,生机勃勃如大潮扑击。灞桥柳若生在此地,必无薅秃之虞。

蜀马不快,两骑走了大半天,总算远远望见了石门山的轮廓。导游指着道路两侧的大片绿树道:“这便是荔枝树了,只是如今刚刚开花,还未到过壳的时日。”

李善德不由得勒住缰绳,原来这便是把自己折磨欲死的元凶了。

他抬眼仔细观察,这些荔枝树树操作Cu圆,枝冠蓬大,像一个圆幞头扣在幡竿之上。一簇簇似羽长叶从灰黑色的树操作与黄绿色的枝杈间伸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