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铅笔盒。
钢笔滚到喷泉边缘,墨囊破裂,在雪地上洇开一片蓝黑色。
那是父亲送她的升学礼物。
晚餐时谢婉枝换了管家的备用衣服。
过大的衬衫袖口垂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被冻出的红痕。
长桌上摆着许多道菜,周砚辞坐在对面,黑毛衣换成了挺括的白衬衫,领口敞开,银链闪着冷光。
谢婉枝数着餐巾上的金线刺绣,不敢伸手夹远处的清蒸鱼。
母亲在桌下轻踢她脚踝,示意她别总低头。
"婉枝读几年级?"周父切开牛排。
"高一..."
“砚辞今年读高几了?”
银叉突然敲在杯沿。
周砚辞推开餐盘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在她不合身的衣服上停留片刻。
"我吃饱了。"
周父皱眉:"你继母在问你话。"
少年转身时毛衣擦过谢婉枝手臂,她闻到他身上有薄荷糖的味道,混着某种凛冽的气息,像雪后松林。
"问她女儿去。"声音从楼梯飘下来,"野种也配进周家?"
"倒胃口。"
他转身离席,带起一阵风。
谢婉枝盯着自己盘子里的豌豆,它们排成个歪扭的圈。
母亲在桌下攥紧餐巾,新做的水晶指甲掐进掌心。
管家端上甜点时,楼上传来钢琴声,旋律很急,像在发泄什么。
周父脸色越来越沉,最后摔了餐巾离席,谢婉枝听见书房门重重关上,琴声也戛然而止。
"我带你去房间。"母亲拉起她的手。
二楼走廊铺着厚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经过某扇半开的门时,谢婉枝看见周砚辞坐在钢琴前。
侧脸被台灯镀了层金边,琴盖上摆着个相框,照片里的女人眉眼和他很像。
客房改的卧室比原来家大两倍,谢婉枝坐在床沿,羽绒被蓬松得几乎把她埋住。
母亲正往衣柜挂衣服,她带了三套校服和一条过年穿的红裙子。
"妈。"谢婉枝小声问,"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
衣架在金属杆上刮出刺耳声响,母亲坐过来帮她整理领口:"你不要多想,他母亲生病了,他正值叛逆期。"
窗外雪又下起来,谢婉枝走到书桌前,发现抽屉里放着套全新文具,橡皮还封在塑料壳里,散发着淡淡的草莓香,她小心地放回去,没碰。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谢婉枝屏住呼吸,听见那脚步停在她门外,又慢慢远去。
薄荷糖的气息从门缝渗进来,混着钢琴室特有的松木味。
管家送来的睡衣散发着陌生的柔顺剂味道,床垫软得让人腰疼。
深夜。
她赤脚下床,从烘干机里翻出抢救回来的相册,照片已经模糊成一团,只有父亲的笑脸还依稀可辨。
走廊传来脚步声,停在她门外。
谢婉枝屏住呼吸,听见什么东西被放在地上的轻响。
门缝下塞进个医药箱,还有盒没拆封的冻疮膏。
次日清晨,她的衣物整齐地叠放在门口。
每件都洗得干干净净,连开线的袖口都缝好了,只是相册和贺卡不见踪影。
谢婉枝穿上还有些潮的毛衣,发现领口别着枚银色安全别针。
餐厅只有母亲一人。
周父留了张纸条说去公司,周砚辞的座位空空荡荡,咖啡杯倒扣在托盘里。
谢婉枝小口啜着牛奶。
周家的杯子很薄,边缘镶着金线,和她以前用的塑料杯完全不同。
母亲正在涂果酱,突然轻呼一声——面包刀划破了手指。
血珠滴在骨瓷盘上。
管家递来纱布时,楼梯传来响动。
周砚辞拎着书包站在转角,目光落在那个红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