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了杯中酒。

很好,沈月昭露出个得意的笑容,不枉她让云织重新调制的这壶交杯合卺酒。

借着酒意,陆明允的掌心贴着她的腰侧缓缓摩挲,指尖勾住喜服上的金丝盘扣,一挑便松了。

沈月昭呼吸微滞,却见他眸底醉意朦胧,动作愈发肆无忌惮。

外袍、霞帔、绣满缠枝牡丹的锦缎腰封……一件件委落在地上,堆叠如灼灼盛开的花。可层层剥开后,里头竟是一身缟素。

陆明允的手突然顿住。

“穿成这样……”他指节蹭过她锁骨,激起一阵颤栗,“是等着给我戴孝?”

沈月昭忍着恶心,退开半步,忽然跪在地上。

“姐夫,姐姐去世还不到三年,月容想为姐姐守丧直至三年期满。”

她说得恳切。陆明允皱起眉头:“我朝可没有为姊妹守丧三年的规矩。”

沈月昭哀哀地说:“礼法上是没有,可我心系姐姐,姐姐待我如母,我怎可辜负姐姐。”

窗外突然一声惊雷,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像是给沈月昭这段表演作背景音,说不出的缠绵哀婉。

“听嬷嬷说,姐姐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夜。”沈月昭举起帕子拭泪,边从缝隙里观察陆明允的反应。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在这种时候提起他的亡妻,沈月昭觉得他应该当场就萎了。

沉吟间,陆明允忽觉身上瘙痒难忍,特别是脖颈后侧,他伸手去挠,却越挠越痒。沈月昭探过头去一看,惊呼:“郎君身上怎么起了这么多红疹?”

“可是今日的吃食有问题?”她“异常”关切地问。沈月昭都有点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陆明允闻到桃花粉就会起风疹,阖府上下只有一株桃花,就在陆瑶的院子里。今天喜宴,陆瑶不在,她才有机会让云织去弄了点儿桃花粉过来,又因为量不够,她只好下在合卺酒里。

果然药效加倍。

沈月昭满意地看着陆明允抓耳挠腮的样子。又有点懊恼,今天要是有砒霜就好了。

“郎君,可要去请大夫?”她“担心”地问。

“不必。”陆明允继续用力抓挠,声音透着烦闷。洞房夜去请大夫,怕不是明天全越州的人都要以为他不举。

“罢了。”陆明允显然已经扫了兴致,脖颈后侧也已经被他挠得通红,“今日我还有公文要批阅。”

他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喜床的枕下取出个素帕包裹的物件。

“这个给你。”

打开包裹,是个褪色的红绫肚兜。并蒂莲的纹样在烛火下泛着奇异光泽。沈月昭摩挲花瓣处的针脚,是苏绣的套针技法。

“你姐姐从前缝的。”陆明允似是忆起了往事,双眸一黯,"元朗如今离不得这个。"

这是在暗示她这个续弦要好好待元朗这个嫡子。

待得看清肚兜上的花纹和针脚,沈月昭摩挲肚兜的手忽然滞住了。

她抬头看着那道颀长背影转身离去,心里惊疑不定。

上辈子她没有绣过这个。

她们家三姐妹,她的女红是最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