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微微发亮的金属光点——那是正在同步传输音频信号的骨传导接收器,此刻周景年办公室的古董钟正指向罗马数字Ⅳ。
林小满的膝盖在波斯地毯上碾出两道水痕,消毒剂混合着林婉儿打翻的玫瑰精油,在暖气管烘烤下蒸腾出刺鼻的甜腥。
她垂着头,视线从林正豪西装第三颗纽扣往上攀爬——那里沾着半片金箔,是方才紫砂壶盖磕碰时溅落的茶渍。
“父亲想让我怎么道歉?”她突然仰起脸,被水汽洇湿的刘海黏在额角,“是像三年前在祠堂那样跪碎瓷片,还是像上个月在车库那样舔干净轮胎?”
林婉儿镶着碎钻的指甲掐进香奈儿外套,正要发作,却被林正豪抬手制止。
老式座钟的铜摆锤擦过鎏金链条,在林小满数到第十二下摆动时,她嗅到林正豪雪茄匣里飘来的古巴烟草味——那是掺着龙涎香的定制款,和上周在财务总监保险柜里发现的贿款信封残留着相同气息。
“看来是管教得不够。”林正豪转动翡翠戒指,戒面图腾压进掌心肌肤的瞬间,林小满突然踉跄着扑向他脚边。
工具包暗袋崩开的磁吸扣擦过黄花梨木椅腿,发出类似录音带倒带的沙沙声。
指尖触到林正豪牛津鞋鞋尖的刹那,记忆回溯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太阳穴。
三十秒的画面裹挟着1998年梅雨季节的霉味扑面而来:年轻二十岁的林正豪在挂着“鑫隆矿业”铜牌的办公室里,将盖着红章的合同推向大腹便便的港商,对方推来的鳄鱼皮箱里码着成捆的美元,最上层压着三块带编号的999金砖。
林小满的虎口传来灼烧感,那是生物薄膜采集器正在吸收地毯上的皮屑细胞。
她借着眩晕扶住茶几,掌心暗藏的纳米打印机在红木纹路里烙下微型水印——正是当年那份合同的页码编码。
“2003年收购西郊地块时,父亲说过‘土地流转最忌吃相难看’。”她突然轻笑,食指抹过茶盘边缘凝结的水珠,“但鑫隆矿业的转让合同里,怎么会有瑞士银行的汇款凭证?”
林正豪手中的紫砂壶盖突然坠地,在波斯地毯上砸出闷响。
林婉儿镶着水晶甲片的指尖深深掐进真皮沙发,昂贵的小羊皮发出类似骨骼断裂的细微声响。
二楼转角监控探头的红色光点急促闪烁,像极了二十年前矿难发生时井下的警报灯。
“胡言乱语!”林正豪颈侧青筋暴起,西装内袋的北宋笔洗轮廓突然硌出尖锐的棱角。
他抓起茶巾擦拭溅到腕表的茶汤,却没发现袖扣内侧沾染的金粉正簌簌落在林小满的工具包搭扣上——那里嵌着的微型光谱仪已开始分析金属成分。
林小满缓缓起身,牛仔裤膝盖处晕开的地图状水渍恰好拼出矿区地形图。
她摘下起雾的眼镜,用保洁服衣角擦拭镜片时,藏在镜腿里的全息投影仪在墙面投下模糊的影像:泛黄的合同页脚,烫金的港商签名,还有半枚沾着咖啡渍的指纹。
李管家凸起的肚腩撞翻了青瓷茶宠,蟾蜍形状的摆件在地上滚出湿漉漉的轨迹。
两名黑衣保镖的皮鞋底沾着从十七楼带来的墙灰,此刻正在高档红木地板上蹭出数道泥痕,像极了矿洞深处被铁锹划出的记号。
“下个月董事会改选……”林小满将螺丝钉踢回工具包暗格,金属碰撞声惊醒了窗外的灰喜鹊,“父亲该不会想让各位叔伯参观矿区纪念馆吧?听说后山的槐树林今年开得特别好。”
林正豪突然剧烈咳嗽,翡翠戒指在太师椅扶手上刮出刺耳声响。
壁炉里爆开的火星子溅到林婉儿裙摆,烧焦的蕾丝边蜷缩成矿渣般的灰黑色。
当第七颗火星熄灭时,林小满已经退到玄关,工具包侧袋露出的半截钢丝球正巧勾住李管家的鳄鱼皮公文包拉链。
暮色从铜门雕花的缝隙渗进来,林小满的影子被夕阳拉长投在山水画落款处。
她弯腰系鞋带时,将藏在袜口的信号干扰器黏在门框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