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1 / 3)

齐瑶易铭 微小黑 3621 字 2023-06-09

人们哭天喊地,一个比一个悲痛,一个比一个真。

渐渐地爷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嘴张开吐气的间隔越来越大,瞳孔逐渐扩大,十秒、几十秒张开一次嘴,在哭乱的房间,齐瑶听到两声落气响声。

死了。

心跳停止,呼吸停止,眼瞳消失。

齐瑶愣在原地,鼻腔有一瞬间的窒息,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动弹不得。

她从没感受过这种悲伤,她知道手指流血的痛,知道被爹爹大骂的痛,知道辛辛苦苦养的名贵花儿枯萎的痛,却不懂这种让人全身窒息的痛。

这是什么感觉?

齐瑶伸出手慌张地摸了摸全身上下,没有伤口,也没有流血,但为什么就是疼呢。

死和远方是一样的,只是以后见不到了而已。爹爹说。

但齐瑶说不是的,她噘着嘴说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但就是不同。

大人们大概都知道,只是不忍心说而已。

你要用什么来形容死亡呢?

远方吗?

这个名词它不配。

去远方的行人是能够一纸书信叫回家的。

死亡不是去远方,死亡是消失,是再也触碰不到的温热手指,是再也无人倾诉的掏心话语,是会被人类大脑逐渐淡忘的回忆。

任何词语都不配与它为伍,这两个字是世界上最孤独的荒芜旷野。

齐凌因为贪玩来得最晚。

他本来是不信的,以为是奴仆瞎扯说谎,来的路上还和仆人们开着玩笑,老头子身子骨比石头还要硬朗呢,我死他都不可能死。

可他心知肚明,这种事情,奴仆怎么敢骗他呢。

齐凌小小的身影站在人群最后,从头到尾都在低着头。

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

人们都忙着趴在床沿上表孝心。

在拥挤的房屋里,他的孤独显得如此空旷。

齐瑶模糊听到旁边有人猛地抽了下鼻子,寻着声音看到了齐凌的背影,他正在大步地走出房间。

过了两三秒,屋外立马传出一阵号啕大哭的声音。

听说,齐凌刚出生时,爷爷推下繁忙的公务,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同僚问他,他欢欢喜喜地说,回去抱孙子。

襁褓中的婴孩,白白嫩嫩,两颗眼仁亮晶晶的像天空中的北极星,被他一抱就笑。

齐凌一周岁刚会爬的时候,爷爷让他抓阄,摆了十二样木头模型,琴棋书画、刀枪斧尖,金银珠宝,应有尽有。

他小小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小胖手一把抓住爷爷当时还浓黑的胡子,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爷爷把他举起来,转了一圈,大笑着说,抓胡子好,以后虎头虎脑的。

周围的叔叔笑了,奴仆们也掩着嘴偷偷笑了。

长大一点,他犯错事,爷爷第一个袒护他,也第一个教训他。

他记得六岁时第一次背出完整的《三字经》时,爷爷当众高兴地鼓掌,连说三个“好”,摸着他的头说,比你爹强得多。

八岁时他顽皮地和大他两岁的小孩打架,他虽然瘦小却更加凶狠,拳拳到肉把京都知府的儿子打得满头大包,知府让齐凌道歉,问清根本缘由后,爷爷当着知府和一干众人的面让他回屋吃饭。

十二岁舞勺之年,爷爷在府中亲自操办大宴,爷爷威风凛凛地站在大堂中央,对着所有前来道贺的来宾拱手举杯,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大概意思就是各位要多多照顾我家齐凌,谁以后敢欺负他,就休怪老头子下手无情之类的话。

说完,他眯起眼睛冲着齐凌嘿嘿傻笑,他当时的那个笑容,该怎么形容呢?皱纹都拥挤在一起,像个老小孩一样,他平常明明是那么端庄威严的一个人,却在那一刻变得像只慈爱的老猫。

还有好多好多,但却想不起来了,这些温存就要消失了,连残存的影子都找不到。

齐凌懊恼地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