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的时候何仲源的腿摔伤了,当时外面下着大雨,又是夜里,可把王老师急坏了:马上带他去医院也是件大难事,因为学校是修在山里的,离镇上唯一的卫生所太远。山里手机信号不好,学校的电话线这几天好像也有一点问题,打卫生所的电话打了老半天才终于接通,因此等卫生所的医生过来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了。
中年医生检查了好一会儿,说病人只是腿上受了伤,上个夹板应该就好了。等上完夹板,看他还发着烧,就又开了几包退烧药。王老师看着何仲源仍然昏睡着,有点不放心地问:“医生,他还昏迷着呢,真的没事吗?”医生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受了伤又淋了雨,有点发烧,烧晕过去的。”听到这儿,王老师才稍微放下心来。送走医生之后看何仲源高烧退了一些,王老师舒了口气,关了灯也去睡了。
何仲源一夜都睡得不安稳,高烧之下的浑身疼痛,似真似幻如同梦境,他却无法从中抽身出来。第二天醒来一身是汗,只有身上的疼痛提醒着他昨晚摔下悬崖并不是一个梦。
后来几天何仲源都不怎么走得了路,身上的擦伤和肌肉扭伤差不多都好了,只有腿上还是隐隐作疼。这几天王老师一直照顾他,但是总不能老这样麻烦人家,要说前两天刚受伤没法动是不得已,现在自己能动了还劳烦人家就不太说得过去了,而且将近期末,出题出卷子这些事也都挺麻烦的。所以等他稍微能下地了就开始帮忙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王老师觉得他这样子对身体不好,劝了好久,但是拗不过何仲源,只好不再多说。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腿上的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了,刚受伤那会儿他还问过王老师小月的事情怎么样,王老师支支吾吾地不想开口,但是何仲源仍然每天都问。看他这么执着,王老师只好告诉他真相:“你受伤的第二天,我跟村支书一起找过小月她爸,她爸还是不肯送她继续上学。”何仲源不愿相信:“那这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王老师摇了摇头。
过了又半个月,何仲源终于听到了让他高兴的消息:小月的妈妈从外地回来了,据说她这次回来是准备把小月带去她打工的那个城市里上学。小月的读书问题总算是有了最好的解决方案。
十几天之后学校已经考完了期末考试,在学生拿成绩的那天,何仲源看到教室里又少了一个学生。这次这孩子是因为哥哥要结婚了,父母让她在家帮忙,所以来不了。何仲源心想,孩子还小,哪里做得了什么重活,总不至于因为哥哥结婚忙到连拿个成绩都来不了吧?中午吃饭的时候何仲源说到这件事,王老师思索片刻后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估计就是她父母下学期不想让她上了。这学期这个娃娃的学费就交的勉强,估计这次干脆就不打算给娃娃交钱。我们每次期末的时候都会告诉学生下学期什么时候上学交学费,干脆不来的话还不用听到这些话了。”
上次小月的事情何仲源没有去过她家里,所以这次,他决定拄着拐往这个学生家去,好在她家近一点,路也没有那么难走,还算比较顺利。
学生和她父母都在家,但是没有看到那个“要结婚的哥哥”。何仲源没有客套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学生的父母都不说话,孩子父亲吧嗒吧嗒地抽着自制的土烟,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老师都上门了,那我就直说了。反正呢,我是不准备让她下学期读书了,我屋里是没得那么多闲钱给个女娃读书。这个老师,你不是城里头来的大学生吗?要不是家里钱多的没地方花,你家里人会让你来我们山洼头教书?你要是觉得她不去上学可惜,你就拿钱给她上学噻,反正老子没钱,养不起赔钱货。”
何仲源此刻终于认识到什么叫“蛮不讲理”,当你面对一个说他是无赖都算是抬举他的人跟你耍无赖的时候,大概语言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何仲源没有跟他辩驳男女平等也没有跟他解释自己为何要来支教,他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拐杖,冲上去狠命地一拳打在这个无赖的鼻子上。因为惯性自己也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