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蔣熙禾從殮屍房走出來時恍如隔世。
午後進到這裏時,她還是個對屍檢懵懂地小姑娘,一下午學習,她已經在孫常的指導下了解了人體的結構,知道這個死者死因,還有孫常爲什麼會下這樣的結論。
從開始的懼怕到震驚,再到現在,她隱隱生出一種自豪感。
初讀“爲死者言”這四個字,蔣熙禾流於浮面,現在她深切體會到言的力量,光看屍體被打撈上來時的狀態,大多數人都會主觀認爲死者是落水而亡。
可是經過這半日學習,蔣熙禾知道了,死者雖然從河水中撈出來,卻在落水前已經遇害,這和落水而亡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查案方向。
除了心裏那些震驚,蔣熙禾更多是沉甸甸的責任感。
仰望蒼穹,星星躲在雲層中若隱若現,蔣熙禾更堅定了自己要做仵作的決心,還死者清白,在世間討一個公道。
走出西院,蔣熙禾一眼看到裴之昭站在廊下,他目視遠方垂首而立,衣袍被風吹起,身形挺拔,自有一股傲人的英姿。
蔣熙禾心中溫暖,輕喚,“裴大人?”
裴之昭聞聲從思緒中收回,面露笑容,“怎麼這麼晚?”
蔣熙禾發現裴之昭的笑容越來越多了,心裏歡喜,忍不住問道,“裴大人一直在等我?”
這句話像極了有情人之間的問候,蔣熙禾小臉一熱。
“是!”裴之昭從善如流。
蔣熙禾嘴角的歡喜更加藏不住。
裴之昭淺淺打量她一番,問道,“看來這半日你感覺還不錯?”
蔣熙禾意識到什麼,突然後退半步,緊張地問,“大人可聞到我身上有異味?”
裴之昭早就聞到她身上那股似有似無的椒酸味道,不過他搖搖頭,“未曾,仵作是讓人尊敬的行當,我想你這半日一定心生信心,怎麼?難道害怕有味道想放棄?”
蔣熙禾被激勵,反倒堅定了信心,“纔不會,我有很多話想對大人說。”
裴之昭笑了,一貫那張冷臉浮現笑容,讓他身上多了很多親近,“那好,我們走,去喫飯,你累了一日,我要好好嘉獎你。”
蔣熙禾倒有些不好意思,“裴大人,我們這是去哪?”其實她現在想做的是找個地方先洗洗,這樣去見穆大人和夫人,蔣熙禾會很難堪。
裴之昭輕言,“我們還會在這裏多待幾日,待林巧孃的案子結束再回去,我定了一間客棧,接下來幾日我們會在那裏住。”
蔣熙禾對這個安排太滿意了,更意外地是她聽到了一個名字,“林巧娘?”
裴之昭點頭,“你看了半日屍體的人叫林巧娘,正是我們本案的死者。”
蔣熙禾心頭涌上一股說不清的滋味。
林巧娘死於窒息,被人謀殺而亡,隨後拋屍清水河。
她現在是半個仵作,已經確定了林巧孃的死因,之前對於破案她沒什麼深切的體會,現在,她那股自豪感充斥心間,似乎要爆棚。
“裴大人,咱們一定要抓住兇手,替林巧娘伸冤,讓真相大白。”
裴之昭眼神幽幽,緩緩點點頭。
客棧在桐山府縣衙旁邊,裴之昭定了二樓相鄰兩個房間,蔣熙禾一進房間,便迫不及待要來熱水。
夥計送水時上下打量蔣熙禾,鼻子不經意揪起來,開玩笑道,“姑娘這是去哪了?怪不得你同行那位爺早早吩咐我們準備熱水,按理我們要半個時辰後纔開始燒水。”
蔣熙禾一愣,明白了裴之昭的用意。
心裏溫暖,嘴上卻對世人的嘲笑和歧視不甘,她故意湊到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