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理”(4 / 4)

又不敢。

窗外的水漏声传了进来,姚迁心中一动,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

静与默皆是无形之物,可越是无形,越是无孔不入。

站在原地不动,姚迁微微抬头看向陛下。

今日的陛下,仿佛与平日不同。

姚迁又说不出他是哪里不同。

在他们这些人的心里,身为大雍之主,陛下应当效仿先帝广开言路、勤政慎行、简朴爱民,可陛下好奢侈、好玩乐,就如一棵长歪了的树,他们这些言官私下说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让陛下走上正道,对陛下也颇有些不敬。

那是私下。

就算他们在写奏折的时候把陛下当不成器的儿子骂,陛下也是陛下。

生杀予夺,尽在掌握。

宫室内萦绕着浅淡的香气,大太监面容肃正地整理着奏折、研磨着朱砂,往来的宫人静谧无声,窗外的水漏偶有声响,却一下下都打在人的心上。

他面前那个正在批阅奏折的人,是当今圣上,天下之主。

刹那之间,姚迁的心里一空。

他手中还捏着抨击皇上不懂珍重自身的奏折,却又觉得自己原本以为的字字铿锵变得轻佻无礼起来。

水滴叮咚。

磨声绵细。

他在令人窒息的静默里,越来越心虚。

他自诩铁骨铮铮,从外面吹进来的秋风似乎此时却都能从他的身子里带走什么。

“姚御史,陛下要歇了,您也出宫吧。”

“是!”也许过了足有半辈子那么长,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恩赦让姚迁激动坏了,他连忙行礼,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再提自己的奏折和劝谏,慌慌张张退出了朝华苑。

在他身后亮起的灯火中,年轻的“昭德帝”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果然,一个什么都不做的皇帝,已经足够让人畏惧。

“陛下”抬起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一个笔力遒健的“理”字。

沈时晴,年二十有二,本是宁安伯府里行将下堂的无用妇人,却在突然成为昭德帝赵肃睿的第一天,有了些许心得

——帝,即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