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1 / 9)

『“我们的远东号,在红海沉了。”』

1941年12月1日下午 12点15分

兴隆饭店的雅间里,齐知礼脱了他那身英纺羊毛的法式西装,露出里头同款的背心与精致衬衣。

他轻挽了袖口,朝对面的女士做了个“请”的姿势:“密斯许,尝尝这‘起司炸蟹盖’,全上海滩的西式食品里,恐怕再也找不出比它更好的了。”

对面的许小姐穿了一身天鹅绒的斜襟串珠边旗袍,耳上两颗硕大的珍珠熠熠生辉,此刻听见他这样讲,不由微微侧了头,娇俏地笑:“知礼哥的品味,我向来是信的。但吃之前,倒要讨教讨教这菜色是怎么个与众不同法,竟这样得你亲睐。”

齐知礼用纱巾擦了擦指尖,娓娓道来:“这清水大闸蟹是阳澄湖的,蒸好后剔起蟹膏蟹肉填进蟹盖中,撒上一层起司粉,进烤箱……”

他正要再说,包间门忽然被人自外“砰”一声地推开,桌上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侧过头去望。来人是谭为鸣,此刻他喘着粗气,脸色煞白。

齐知礼脸上有几分不满,沉着嗓音问:“为鸣,你几时这样不成体统了!要是吓到许小姐可如何是好,还不快赔不是。”

谭为鸣虽然年纪尚轻,但也算是自小跟着齐知礼的,见是当下情境,当即朝许印娜鞠了个躬:“惊着许小姐了,为鸣给您赔不是。”他说完倒了几步退出门外,掩上门复又再敲:“少爷。我有事要向您禀报。”

“进来。”

谭为鸣得了应允,这才轻推了门进去。弯腰附在齐知礼耳边讲:“我们的‘远东号’……”他说到此处斟酌了一下,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齐知礼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才长吸了口气说:“在红海沉了。”

齐知礼脸上一僵,只觉得背上冰凉,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但他仍算镇静:“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再说吧。”

许印娜深表关切:“知礼哥,怎么了?”

齐知礼脸上早已舒展开来了:“都是小事。下人嘛,什么都怕。”他说到这里,回头瞪了谭为鸣一眼,“遇事咋咋呼呼的,你是今天才跟我吗?”

谭为鸣退后两步,恭敬立在齐知礼身后:“是,少爷。我冒失了。”

齐知礼沉着脸:“既然知道冒失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出去!”

“少爷,您还没有定夺,为鸣不敢私自决定。”

齐知礼瞪他一眼,任由他在自己身后立着,并不再搭理了。

许印娜出生富庶,父母老来得女甚是宠爱,上头又有个兄长,简直是蜜罐里泡大的,故此难免有点我行我素的大小姐脾气,但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处是,万事皆不挂心。此刻见齐知礼似有要事,也不在乎彼此是久别经年的重逢,金口一开:“知礼哥你有事就先走吧,下次再约。”算是放人。

齐知礼笑眯眯:“那怎么行,好不容易与密斯许吃个饭,就算再大的生意我也不能撇下你啊,否则密斯许你要是觉得我毫无信义,那可怎么办。”

许印娜放下餐具,敛起脸上的笑意:“密斯特齐,说了别再叫我密斯许了。多生疏!还和以前一样,你是知礼哥,我是印娜妹妹。”

“好好好,印娜妹妹。”

“喏,既然是妹妹,就不用客气。”许印娜坐直了看他,“如果真有事,不必陪我,可以改日再约。我还要在这里住上一阵才走。”

“既然这样……那我陪你吃完下一道“金必多汤”就先告辞了。改天等忙完手头的活,带你去英国餐厅‘沙利文’尝尝他们的‘波尔多红酒原盅焖子鸡’。”

“知礼哥可不许逗我,你要是拖上个十天八天的,我说不定就没机会吃了。”

齐知礼笑道:“怎么,这回来上海,难道只打算住十天半个月不成?”

“我马上要去英国了。”许印娜语调轻快,但脸上仍有点闷闷不乐,“我是不想出去的,到了外国举目无亲,有什么好的!可惜我爹爹非要我去英国,他本意是更中意美国,说一战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