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说吧那个成语,我听听。”我就跟他解释了这个成语出自于《诗经》,火是星名,大火星。每年6月以后偏西向下行,所以叫流火,暑热开始减退。这个成语的意思意思是夏去秋来,天气开始转凉了。又造了几个句子加以补充说明。
得到他的认同后,轻松许多,礼貌说再见,准备挂电话。
他在电话里提高了一点声音,说:“等等,你好,刘老师。我叫应涵。”
我愣了一下,也没纠正他叫错了我的姓,怕他尴尬吧,我说,“哦,好,那先这样,有空聊。”
出于礼貌我在等他挂电话。
他犹豫着,补了一句:“你、为什么给我回电话?”
我脱口而出,“就是单纯纠正一下错误,不想你对我们网校有不好的印象。没事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接着问:“刘老师,你教几年级?”
我答:“初中三年级。”
他又问,如果报我的班,我能不能亲自辅导他。我当时心里很开心,因为如果他报名了全年班,我就有一千的提成。我现阶段很缺钱。重要的是我感觉被人认可了,还是一个有点挑剔有点古怪的成年人。
我还没答应,他接着问:“不行吗?还是怕我是托儿?”
我连忙解释,“不,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报名也太随机了,我要是教初一呢?”
他非常斩钉截铁地说,“我报初一的也行啊。我是工作了,但不是那个老师说的那种变态,神经病。我就是想重新学一遍初中高中知识,等有机会参加高考。”
我本来还想问,那高考后呢?不工作了,去上大学吗?转念一想,结果有那么重要吗?人家也许在意的是过程,弥补一下曾经的遗憾。
我看他没有挂电话的意思,问:“你的工作轻松吗,有空上课?”
“我有的最多的就是时间了。我最缺的也是时间,我想尽快学。”
“那行,我支持你,我也愿意尽我所能辅导你,你是我见过工作后还这么渴求知识的人。”
“我……”
“还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如果你愿意,可以说出来,我愿意听。”
“说点什么呢,我想想啊……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挺遗憾没读过大学,工作这几年,行尸走肉,也没有奋斗的目标,我恨那两个人,是他们毁了我的生活,让我变成今天这副熊样,他们几乎毁了我的一生……”
他语气很慢,没什么逻辑,试探性地在抱怨他过去的生活,抱怨给他这样生活的两个人,他妈妈的自杀,他曾经的抑郁症,他没有考上大学,这份别人眼里很不错的工作,等等,用那种缓慢的隐忍的口吻讲述着,但又都没讲透。
我感觉他只是想倾诉,并不在乎有没有人听,听的那个人又是不是能给他建议。
我当时感觉他一时半会讲不完的样子,就拿着手机回到三楼,我的办公室。脱了高跟鞋坐飘窗上。我定做了一套深蓝色的亚麻垫和山水画的靠垫,用的那种十公分厚的海绵,特别舒服,只是平时没什么机会坐。
拉开窗帘,火烧云染透了半边天,绚丽的色彩交织成一幅抽象画,连带着远山都镶上了金边,微风调皮地撩起我的头发,电话里那个声音很磁性也很青涩,我感觉到他并不需要我回应什么,只是说着他过去的一些事情,所以我几乎忽略了他倾诉的内容。
那个声音,就这样在耳边持续响起,我干脆放空了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把所有压力和烦恼都放下了,单纯地活在当下。
脑子里还冒出一句冰心的话,愿你的生命里有足够多的云翳,造成一个美丽的黄昏。
你看,这就是我,外表油腻,内心文艺的我。
他停下来,问,“刘老师,你还在听吗?”
“嗯……在。我们这里夕阳很美,你那呢,也是吗?”
他嗯了一声,长吐了一口气,说,“我这里?阴天。我今天任务完成了,挂了。”
什么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