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朋友们都说最近小芸疯了,上班下班逛街泡吧都带着她那穿戴得体的男友,她总是向别人这么介绍,这是我的爱人,名叫David。然后会解释,他不爱说话,不用管他,我们说我们的。她的手习惯性地搭在那男人的腿上,还不时摩挲着。
大家在背后咂着嘴说,小芸看那个模特时眼光那叫温柔那叫动人,让人看了心里发怵。
星期天下午我去邮局寄东西,从邮局出来,我看见对面人行道上一个瘦小的女孩一手拎着一袋水果,一手拦腰夹着一个西装革履的模特匆匆走过,模特胸口那条细斜纹领带被风吹得飘动起来。
我扬手喊小芸的名字,但她很快就在街角转弯消失了。我穿过马路,脚上那双细跟鞋让我总是不能很好地掌握脚下的支撑点,步频一快就像是在竞走,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小芸就在我前面大概一百五十米处,可任我怎么喊她都没有反应,依然急匆匆地往前走着,这时大街上出现了一幅奇怪的景象,一个走路像是老太太的女孩急急追赶着另一个夹着一具穿戴整齐的模特的女孩。
已经有人驻足在观望了。我几次想停下来,但又不甘心。上帝保佑,小芸终于在路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她把她的爱人摆好,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只香蕉,边剥边说着什么。她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对她的爱人说话,因为她不时扭头看看后者的反应,剥完她还客气地让了他一下。
我走到小芸身边时听见她在说,你说一会儿我们去不去买我们昨天看上的那双皮鞋,要不还是回家吧,昨天没睡好,今天早点睡。
我伸手拍了一下小芸的肩膀,她转过脸来,说,这么巧。
我说,追着喊了你半条街,你聋啦。
她说,哦,刚买了一张CD,刚才一路上正听着呢。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我的好朋友。然后她又转过身去拉起那个模特的一只手,递给我,说,他叫David,法国人,上一次电话里告诉过你的,她将嘴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我的爱人同志,不过David他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他。
我接过那只没有一点瑕疵的大手,握了握,或者说捏了捏,坦率地说,确实手感不错。
小芸让David坐过去一点,并帮助他把坐姿调整了一下,以便他能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她说我和戴来聊天,你一个人看看街景,好吗?
那位法国美男子当然不会有异议,他刚才被我捏过的那只手此刻和小芸的手相握着,脸上挂着一成不变因而看起来如白痴般的微笑对着车来人往的大街。
最近在忙什么,电话也不来一个。我问。
过两人世界呀。小芸笑。一笑和那个白痴般朝着马路笑的男人更像是一对了。
怎么过,用意念?这也太抽象了吧。
怎么会抽象呢,我们形影不离,同睡同起,他是个温柔好脾气的伴侣,对我百依百顺,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满足和踏实。
小芸的身体往David那边靠了靠,她看他的眼光里充满了爱意。我感到别扭,两个女孩和一具男模特坐在街边聊天,本身已经够奇怪的了,而其中一个还和那个模特十指相扣,别人怎么能看得懂呢,个把见多识广的还以为是无聊的行为艺术呢。
马力把搬家的时间安排在了晚上九点以后,我首先看见源源不断的花盆被搬了下来,然后是几个大纸箱和几样电器,最后马力抱着那个女孩出现在楼梯口。
我调整焦距,想看清楚那女孩的脸,但后者的脸始终埋在马力的胸口。我的脑子里两个念头相互扭打着,下去还是就这样看着他们离开,也许从此再也见不到了,可下去又能说些什么呢。上车前马力抬头朝我的窗口看了看,似乎还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我注意到他的脚上竟然穿着拖鞋,这次搬家看起来像是匆忙的出逃。
第二天我给小芸打电话,请她去问问马力离开那家模特公司了没有。小芸的电话很快就过来了,说马力已经好几天没去公司了,但也没有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