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豫想了想,也就不多问了。倒是阮盈袖忽然想说说,于是又开口道:“唉,前时我出诊时见着了一位垂死的小姐,她生的极美,人又骄傲得不得了,可惜了等着的人却是个混蛋,真是不值当得很。哪天我见着了这个叫程厉的,非要好好问问他——江姑娘等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不来。”
陈豫猛然抬头,上前死死握住阮盈袖的手腕,大半年都说不出来话的喉咙含糊地滚出来几个字:“你、说、什、么?”
阮盈袖先是惊讶再是惊喜,她欢脱道:“你能说话了。”
当然,我早已猜到陈豫便是程厉,半点也不讶然,倒是半途让小二帮买来的瓜子已经变做了一堆壳儿,在风祁墨的桌上堆得老高,让我有点讪讪。我拾掇拾掇,全一股脑扫到衣襟里兜着,准备待会儿出去的时候一并倒了。诚然我们行走江湖的人实则是不嫌这脏的,然风祁墨皱了皱眉,自包裹里摸索出两张纸,卷巴卷巴折出两个小纸盒,示意我倒在这里头。
我又讪讪地一捧一捧地倒在小纸盒里,接着听他讲剩下的事。
剩下的事么,倒也简单了。程厉这许久时间足不出户,出户也就是和阮盈袖采草药,从来不知道江家姑娘死前还在等着一个人,这下全说开了,程厉悲痛之余自然要去瞧瞧她的墓。
阮盈袖自是绝不让他去——江家人原本就一直在那里等他。
争执之下,阮盈袖便先把那枚素银镯给了他,同他细细说了江御儿死前的言语形容,跟着把当时瞿映月留下来的话说给他听了,然后出主意道:“若真要看江四姑娘,不如先请来瞿公子,江四姑娘好歹,好歹对你情深,倘你为她出了事,难保她地下也不安心。我不理江湖,也听过瞿公子的大名,有他在,至少能保住平安。”
程厉拿着那只素银镯,半晌没了言语,眼眶里有强忍着的泪意,终于还是应了。
这天晚上阮盈袖睡不安稳,总想着程厉的事情。她倒不知程厉竟也这样深重地爱慕江四姑娘,更不知受了重伤也不掉泪的陈豫会有一天忽然红了眼睛。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向程厉提及江四姑娘的情深时,自己却有几分难过与恍惚。翻来覆去间,阮盈袖眼瞅着窗前一道黑影过去,自己也立刻换了衣裳拿着一些细软携了银笛尾随,深夜很静,循着脚步声便不会跟丢,月光下远远地一看背影,果然是程厉。
她早就算好他要去找江御儿的墓,东西是先时已收拾好了的。程厉仿佛轻车熟路,半点也不像半年没怎么出过门的人。这一通追着跑着,俩人便都在山崖上一起中了埋伏。
先前阮盈袖并不知程厉有这样厉害的武功,虽是遭了埋伏,仍然没慌乱,一招一式把江御阳制得死死的,还能分出心来往江御天最要紧的破绽点去。俩人杀出重围,都受了伤。商议之下便只好一路向东行,往雾城赶总是不错。
一路打打杀杀,程厉又有好几次怕拖累阮盈袖独自启程,以至于被江家人围攻。还未及雾城,就已经满身都是病痛。这一边阮盈袖被丢下那么多次,却能够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他,笃定道:“你是我的病人,我总要照顾你。”
及到了雾城郊外,江家人又追了上来。这一回不比往常,江壑竟亲自出马,非要截下程厉手中那把扇子。一番激斗,程厉的胸口挨了重重一掌, 阮盈袖咬咬牙,第一次违背了婆婆的教训,一把毒烟撒过去,迷了江壑的眼睛,才叫江家阵脚大乱。那毒的方子是早年婆婆在承沙郡玉西求学药理时带回丰城的,阮盈袖配来只为了防山上的野兽,用在人身上,便真是第一次了。
阮盈袖不后悔,她背着程厉用最快的速度向雾城赶。总算到了城门口,拿了程厉的一枚发带,只身一人进城租了辆马车,千叮咛万嘱咐叫把城外墙根下那受伤的男子送到雾云山庄。她自己便回身出城,盘算着江家人来的时间,在北上和东去的岔道上布了个局,江家人见到北边树枝上挂着的发带都以为二人逃往北方了。只江壑甚为精明,令江御阳三兄弟北上去追,自己带其余人进雾城搜寻。
然则阮盈袖的精明却不输江壑,她早知这局多半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