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的一个星期里,孟青提几乎没有吃饭,看见饭就恶心。她每天就靠喝水维持着,皮肤苍白到了透明,似乎整个人就是一只玻璃瓶子。这一个星期里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按捺住自己,呵斥着自己绝不能主动联系张以平。她知道现在她有一点主动就是把张以平往别的女人怀里推一步。她按捺自己时就像按捺着一个正在发作的癫痫病人,按住她的手她的脚,却还有她的嘴,她不小心就会咬下自己的舌头来。她手忙脚乱地按捺着自己,这里放下了,那里又起来了。白天上班,时间还过得快一点,晚上那简直是无边无际的旷野,就她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连盏灯笼都没有。她就借助安眠药,一吃一把,真有点担心自己第二天醒不过来了。第二天早晨,她神思恍惚,连头发都懒得梳就往单位跑。因为几天不吃饭,走路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在人群里飘着,像只风筝一样,真是连一点点重量都没有了。风筝还被人牵着,她连风筝都不如。
她在人群中彻底失重了。
到这个周末的时候,孟青提的第二任男友忽然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最近好不好,要不一起出去吃个晚饭?她当即就答应了,简直连想都没想。她像见了亲人一样冲着他奔过去。前男友叫李冬,李冬在饭店门口一见孟青提吓了一大跳,说,你这是从哪儿来的,怎么搞得像个木乃伊一样。孟青提在饭店门口当着人来人往就号啕大哭起来,她哭着说,我不要吃饭,你带我回你家去,你带我走吧。她像个走丢的小姑娘一样哭着央求这个男人,你带我走吧,因为我无处可去。
李冬离婚之后还没有再结婚,孩子也被前妻抱走了,所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们两个刚进了房间,孟青提就扑过去抱住他,号啕大哭。以前对这个前男友多少是有些厌恶的,因为他和别的女人一夜情不说,还和人家有了孩子,最后还娶了人家。要是换到以前,他就是跪着求她抱住她哭,她都不干。可是,现在,她见了他真像是见了亲人一般。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给李冬讲了一遍,她一次又一次地强调说,她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知音,没想到只要是个女人都是他的知音。李冬听明白了,说,这个男人也真是,出轨也就偶尔出了,还这么滥情多情,这滥情多情是比出轨要恶劣许多的。他像是为自己开脱一样,仿佛是在阐述滥情与出轨的本质区别,那就是,一方是表面上的,另一方是深层次上的,后者当然更可怕。而他自己则属于前者,不幸的是,他被一些生理性的机制强迫了,他不得不就擒。
他把孟青提抱在怀里,一边拍打着,一边哄着她,说,你这个丫头真是个傻子,这样的男人还留恋什么,趁早踹了,真是连我都不如。我结了婚才知道你的好,要不还是嫁给我吧。孟青提像截虫子一样缩在他怀里,只是有一声没一声地抽泣,如祥林嫂一般把她喝了两瓶白酒的那个晚上讲了一遍又一遍,简直像放电影一样,放了一遍又一遍,她要强迫他看,她手头也只有他了。最后,李冬说,不早了该睡觉了,你一晚上已经说了一百遍了,不要再说了好不好,你不就是又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嘛。总之这男人不是个好东西,你心里比我还明白。你看你睡哪个卧室,我绝不乘人之危乱来。孟青提咬着牙忽地站起来说,你睡哪个卧室我就睡哪个卧室,我还要和你做爱,我要一晚上和你做五六次。李冬呵呵笑着说,我知道,你是想报复他,你看你,到头来还不是也这么俗,有仇必报。不过我绝对理解和支持你,今晚我舍命陪君子,你说几次就几次,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总之一定让你解恨。
孟青提和李冬一晚上做了三次。做完第一次的时候她已经感到厌恶了,可是她硬是把自己从床上拎了起来,抖擞精神再次冲锋陷阵。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像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一样,尝试了以往所有没有尝试过的高难度姿势。她不时发出尖叫,却不是因为她真的兴奋了,她觉得自己在叫给别人听的,也不是给李冬听的,而是给张以平和那女人听的。他们两个就好像正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俩做爱,她就是做给他看的。她那么对他,可是,他居然这样对她。每想一次,她就凭空长出一点力气,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