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7)

序的残疾军人,他们自愿地尽义务,天天上市场为囚犯们购物,而且几乎不收任何报酬,除非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东西。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自己的安宁,否则他们在监狱里是待不下去的。他们就这样偷偷地带来烟草、砖茶、牛肉、面包圈等等,等等,只有酒例外。没有人托他们带酒,虽然偶尔还拿酒款待他们。奥西普有好几年为我做的都是同样的一块煎牛肉。它是怎样煎出来的——这是另一个问题,而问题却不在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我和奥西普在这几年里几乎没有说上两句话。我曾多次与他攀谈,可是他好像不善于交谈:往往只是微微一笑,或者回答一声是的或不,就没有下文了。看着这个仿佛长不大的只有七岁的赫拉克勒斯不免令人诧异。

但除了奥西普,经常帮助我的人还有苏希洛夫。我没有叫他来,也没有找过他。他不知怎么自己跑来找我,要听我的差遣;我甚至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不记得前后的经过。他开始为我洗衣服。牢房外面专门为洗衣服挖了一个很大的污水坑,囚犯们的衣服就是在污水坑边上用公家的木盆洗的。此外,为了巴结我,苏希洛夫还主动想出千百种不同的办法来尽义务:替我把茶炊坐在炉子上,东跑西颠地为我办事,给我找寻什么东西,把我的短上衣送去修补,每月给我的靴子上四次油;他做这些事又热心又匆忙,仿佛肩负着天知道多么重大的责任,——总之,他把自己的命运和我的命运完全结合在一起了,而且把我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他自己身上。例如,他从来不说“您有几件衬衣,您的短上衣破了”等等,总是说:“咱们现在有几件衬衣,咱们的短上衣破了。”他一个劲儿地看我的眼色行事,似乎这就是他一生的主要职责所系。手艺,或者如囚犯们所说的行当,他一样也不会,看来他只能从我这里赚点儿小钱了。我力所能及地给他一些酬劳,也就是几枚铜币而已,他总是满意地默默收下。他不能不为别人效劳,他之所以挑中我,看来是因为我比别人更和蔼一些,付钱更公道一些。像他这种人永远发不了财,其处境也永远得不到改善,而在我们这里往往受雇于人,替赌徒望风,整夜守在寒冷的穿堂里,倾听院子里的每一种响动,以防少校教官突然出现,为此收取五个银戈比作为几乎干了一个通宵的报酬。万一有了失误,就会丧失一切,还要付出脊背挨鞭子的代价。我在前面曾说到过他们。这些人的典型特点就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而且几乎在任何人面前都泯灭自己的个性,而在共同活动中所扮演的甚至不是二流角色,而只是三流角色。苏希洛夫是很可怜的人,他任劳任怨、逆来顺受,甚至被打得蔫了,不过在我们这里谁也没有打过他,其实他天生就是个蔫头耷脑的人。我不知怎么总是可怜他。哪怕看他一眼,怜悯之情便会油然而生,为什么可怜他呢——我自己恐怕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想和他谈谈也不行;他也不善于交谈,看来谈话让他很费劲,你要是为了结束谈话,叫他做什么事、到什么地方去跑跑腿,只有这时他才会活跃起来。最后,我甚至确信,我这样做使他得到了快乐。他不高也不矮,不漂亮也不丑,不聪明也不蠢,不年轻也不老,脸上略微有些麻子,头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浅色的。关于他你永远不可能说什么太肯定的话。能肯定的只有一点:在我看来以及据我推测,他属于西罗特金那一伙,他之所以属于那一伙,也仅仅由于他的任劳任怨和逆来顺受。囚犯们有时会嘲笑他,主要是因为他在与一帮犯人到西伯利亚来的半路上改名换姓,就为了一件红衬衣和一个银卢布而改名换姓。就因为他把自己卖得这么贱,囚犯们才嘲笑他的。改名换姓的意思是与某个人互换姓名,因而也互换了一生的命运。这个事例不管多么荒唐,然而它是公平的,而且在我们那时这种事还盛行于被送往西伯利亚的囚犯之间,因传说而广为人知,并且被一定的形式所固定下来。起初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不过最后不得不相信无可置疑的事实。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例如,一批囚犯被送往西伯利亚。各种人都有:有的去服苦役,有的去养马场,有的是移民;都在一起走。在途中某地,就比如在彼尔姆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