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复杂的个性、惊人的想象力、语词品位,还爱说话。鲁道夫·克里斯提瓦有说笑话的才智,会说辛辣、机敏、常常是淫秽的发噱妙语。他对观念、事因,特别是人,充满富于感染力的热情。他对上乘的法国酒、阿尔萨斯烹调和普罗旺斯香料有行家般的喜好。因为承担不起这些奢侈的嗜好,它们就显得更强烈。也许,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他那慷慨激昂的自我反省(就如他所说的那样,结果,这成了“终生的心理分析——无师自通的、具有专业水平的、存在于我的种族集体潜意识中的”)。这些分析包括从光明的道德洞察,到对自我否定性格的冷酷剖析。好多位精神病医生和心理学家,对应该把他那复杂的而且正在更复杂化的个性,归入哪一专业类型才能准确地描述其特性,有不同的看法。但他们似乎一致认为,长期以来,鲁道夫身上存在着使其虚弱的个性异常的问题。在我们的面谈过程中,我看到他浓重的强迫性和怀疑型性格特点,以及攻击性怪癖。这种个性特点难免不激怒上司,也会使新认识的人难以接近。但是,我很难对鲁道夫的个性作恰如其分的描述。他在轻率的自恋与嘲讽的自卑之间快速地来回摇摆不定。他常常有类似古典式的含蓄进攻行为,也常常反复使自己泄气,打击自己的志气。他似乎濒临焦虑和恐惧的深渊,他是那么颓废消沉,以至于当你倾听他时,甚至会违背自己不错的判断力,也感染上这种终极无望的感觉。鲁道夫用“神经质的、软弱的、孤独的、易受伤的、过度自觉的、永远感到有罪的”来描述自己。虽然,鲁道夫在青少年时曾出过一次“问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除了他的严重的个性问题,不能说他有其他的精神疾病。
鲁道夫·克里斯提瓦的性格异常的最明显之处,是那被社会所遗弃的感觉:“我没有归属;我是个局外人;我觉得我在躲着别人;人们根本不理我;我是狗屎。”这种感觉主控了他的自我意识。尽管,鲁道夫身上有许多正面的事可以说道,但通常他不说,譬如,“我有很好的幽默感;我喜欢与人相处;我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也许我不是个严肃的知识分子,但也是个言语丰富、有教养、有思想的人;而且,我工作认真,至少在我被委以重任时”。他认为自己是个人格有污点的人,是个被遗弃者。疼痛作为另一种异常的缘由,倒是与他的自我漫画像颇相配。
1985年,鲁道夫·克里斯提瓦的年薪是一万三千美元。他住在城里廉价房区的一个小得可怜的单间屋顶公寓里。公寓内有一张床,四张破椅子,一张很小的桌子,一个二手音响,书籍多得出人意料,还有一个附带浴缸的小小厨房区。公寓很脏,显然没有妥善收拾。天花板潮湿斑斑,墙壁剥落。窗户肮脏,即使夏天也紧闭着,使得室内几乎没有空气。然而,要是窗户打开的话,就使房间面对喧闹的街道,连路人说话也不免听见,再加上压过一切噪声的重机械的吼声。这个未经装饰的,绝对没人想去的房间——鲁道夫的世界——有一种被束缚困顿的悲哀,以至于一踏进这里,我觉得像是触摸到了鲁道夫内心生活的有形象征。一开始,我恨不得马上逃离那屋子,觉得不能忍受那里的压抑和消沉的气氛。然而,一旦既来之则安之,就会受益于鲁道夫的嘲讽性幽默。而且,有意义的人的接触也使鲁道夫释怀。我觉得,在这几小时里,我不能离开,否则就会把鲁道夫独自撇在自我毁灭的绝望深渊中,在我们谈话时这深渊也似乎一直存在。我们起先每周见一次面,后来每月一次,再后来,间隔的时间更长。有时候我觉得,这些面谈,如果不是鲁道夫显现人的个性的主要宣泄渠道,那么对他来说,至少也比作为调查研究的对象更有意义。鲁道夫非常寂寞。他的家人住在远方,没有朋友,却有个要么羞辱他,要么恐吓他的上司;再加上这种勉强挣扎存活的感觉,他个性中温和、可爱的部分都被禁锢在压抑的自我嫌恶之笼里,他的生活笼罩在自我嫌恶的阴影中。不管怎样,疼痛不是个生活小问题,它使人注意力分散。它是一种经验:打破孤寂,证明他的真实存在;而且,疼痛带领他去与城里唯一会关心他的人群接触,他与他的护士、医生,眼下是一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