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对疾痛、病残、难堪的失却和死亡威胁造成的紧急状况。确实,慢性疾痛教会我们认识死亡,让我们懂得,抚慰失却是治愈过程的重心所在,也是生命渐渐老去的主要部分。疾痛的故事启示我们,人生问题是如何造成的,如何被控制的,又是如何产生意义的。它们还告诉我们,文化价值观和社会关系影响我们如何感知和观察我们的身体,如何标示和识别身体的症状,以及如何诠释特殊生活境况中的怨诉。我们用肢体语言表示我们的疾苦,这些肢体语言因不同的文化环境而异,却又受到我们身在其中的人的境况的束缚。

我们可以把慢性疾痛及其治疗想象成一座象征性的桥梁,它连接着身体、自我与社会。这个网络把生理过程、意义和关系相互衔接起来,使我们的社会环境与自己的内在体验循环连接。其间,我们会发掘存在于我们个人内部,以及我们之间的力量,这种力量既可加深苦难和病残,也可减轻症状,以利于疾痛的医治。

此书的读者也包括为慢性病人提供治疗的医护人员和我的同事。学习如何诠释患者及其家人对疾痛的观点,有临床上的用途。其实我认为,诠释疾痛经验的故事,是医生的核心工作,虽然这种技巧在生物医学训练中已经退化萎缩。我这里所说的与我想要告诉医学外行人的是同一个主题:疾痛是有意义的;了解它如何产生意义,就是了解关于疾痛和医治,或许还有关于人生的一些基本事实。而且,对疾痛的诠释必须由患者、家人和医护人员一起参与。治好本身就是辩证的,也就是说,治疗使医疗提供者进入不确定的、恐惧的疼痛和病残世界,相应地也把患者及其家人引进同样不确定的治疗行为世界。这种相辅相成的关系既增强了治疗,也使治疗和疾痛成为道德教育的难得机会。现代医疗系统变迁的一个副产品,即是千方百计地将医护人员的注意力从疾痛经验中驱赶出去。因此,这个系统助长了慢性病人与他们的专业医护人员间的疏离,也促使医护人员荒谬地放弃作为医治者的这种艺术。这种艺术是最古老、最有效的,而且也是最富有现实生活回报的。

本书的结构,是围绕着我在以上段落勾勒的目的展开的。导言性的头两章阐明了一个分析坐标法,用以评估疾痛的意义。接下来的十一章中提供了对慢性病患的特殊疾痛经验的详细叙述。这些病人都是我在临床研究中或治疗中的案例;每一章都突出疾痛意义的一个不同方面。最后三章把讨论的重点从患者及其家属转向医治者。我希望它们能成为慢性病治疗的指南,并成为对医学院教育及学生毕业后训练的改革方案,以利于促进这类治疗。虽然在当前的医学界,有太多的成就值得赞美和推荐,然而,对慢性病的治疗和护理则不太成功。最后一章颇具挑战性的标题意在表示,一旦把疾痛经验的意义作为出发点,我们对医学的现有理解就会受到质疑。

对我与患者或医生谈话的引用,都依次加了注明。在第三到十四章中,我广泛地引用了这类谈话。大约有一半的谈话,直接来自我的临床和研究的访谈录音;另一半则是在访谈时,用我自己的速记方式记下来的。我的笔录对停顿、语调的改变,或“啊”、“嗯”以及其他语气词,都忽略不计。当有人插话时,记录中也不显示。因为我注重的是使文字通顺易读,所以在把录音转成文字时,我也把插入性的成分都去掉,除非它们在当时对当事人有重要的意义。这本书面对的是广泛的读者群,不是为一小群专家写的。因此,书中引用的话已经作了修改——或许说,浓缩与简化更为准确——但两者只取其一。为了保证患者和医生的匿名,我不得不去掉和改动了一些可能使他们曝光的资料。当我这样做时,我注意采用有相似问题的患者的资料,为的是使这个改动不致影响整个患者群体经验的真实性。

阿瑟·克莱曼,医学博士

于马萨诸塞州,剑桥,1986年至1987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