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出能使你高兴的 结果了吗? ” 春燕说,她师傅有祖传秘方,专治吴倩那种激素紊乱的病,服几服 她师傅开的中药,再配合她师傅研制的外敷药膏,最多一个月就能将病 根除了。那药膏特神奇,睡前涂上,用热手绢盖几分钟,趁着手绢还没 凉,轻轻一擦,就毫毛不见了。一九四九年以前,一些老俄国和欧洲其 他国家逗留本市的外国女人也有长了胡子又没办法解决的,都是不惜重 金请她师傅治好的。当年她师傅虽是修脚的,靠修脚出名,但却主要靠 挣那些外国女人的钱提高一家人的生活水平。一九四九年后,师傅偶尔 也能从中国女人手中挣那份钱,但一九六0年后,领导坚决不许师傅挣 那份儿容易把人思想意识搞乱的钱了。她师傅怕连累了领导,也不想成 为“黑典型”,也就洗手不干了。 吕川不解地问:“那怎么就容易把人的思想搞乱呢? ” 春燕说:“女人因那种事苦恼,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爱美吗?如果不 爱美,哪个女人还在乎那事儿?可话又说回来,谁为女人解决了那种苦 恼,不是等于助长了女人们的小资产阶级爱美意识吗?人的头脑里才多 大点儿地方,这种思想意识装多了,那种思想意识能装进去的可不就少 了呗。所以说嘛,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都是要靠思想意识来争夺人的。” 秉昆他们方才已经犯了思想立场性质的错误,听春燕说得头头是 道,此时便都谨慎起来,唯恐出语冒失,再次因言获罪,一个个深明大义 地点头不止,表现出与春燕的思想完全一致的模样。 吴倩却冷不丁地冒出了话:“王八蛋坏犊子们才那么认为!姐你听 我的。我的头脑像搅拌机,不管装进多少资产阶级思想,左搅右搅,搅 来搅去,最后都能给它搅成了无产阶级的。我的事,你不管可不行!” 春燕俨然主宰着吴倩命运的大姐大,一言九鼎地说:“放心吧,我的 老妹子,等过了春节,你让国庆陪你去我单位找我,我把两种药都为你 准备好了!” 春燕口中,早已不说“澡堂子”三个字了,不知从哪一天起,被“我 单位”或“我工作的地方”取代了。 不唯吴倩,每一个人听了春燕的话都很高兴。 吕川趁着大家的高兴劲儿,为大家表演魔术。他不但用自己带来的 道具表演,还用扑克和象棋表演,出神入化,博得了几阵掌声。 曹德宝也技痒起来,他从琴盒里取出了大提琴,如同取出了一挺机关枪。 春燕从没见过大提琴,惊呼广你这把小提琴咋这么大个?! ” 曹德宝撇嘴道:“拉小提琴的都是卖弄雕虫小技的,谁能把大提琴拉 好了那才是能耐!小提琴有什么听头?吱吱嘎嘎的。你们听大提琴什么 声……听,小提琴能发出这么浑厚的共鸣吗?体积大,共鸣当然就好。” 所有人都不曾在现场听过任何一次音乐会。文艺欣赏对他们而 言,“文革”前只不过是看电影,“文革”后只不过是观看单位职工在什 么联欢会上的业余演出。如果得到一张票,观看的是市里某系统正规毛 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演出,那就是欣赏到一次高水平的文艺演出了。所 以,曹德宝只不过揽着大提琴摆好要拉的架势,那姿势就已令大家屏息 敛气,预先折服了。 曹德宝也不报一下曲名,起手就拉起来。但见他忽而闭上双眼,自 我陶醉,忽而前仰后合,左摇右摆,持弓的右手忽而离弦近,像被琴吸近 的,忽而离弦远,像被琴盒产生的电流击远的,而弄弦的左手,忽而轻揉 慢抚,忽而重按速搓。 大家全看傻了,听呆了。 春燕将椅子摆到曹德宝跟前,与他面对面坐了下来。曹德宝便不再 闭眼,不再看别人,目光只注视春燕一人,脉脉含情。赶超也移动椅子,坐 到了春燕旁边。国庆、吴倩、吕川嫌他俩挡住了曹德宝,影响他们欣赏 曹德宝的表情,也都将自己坐的椅子搬近曹德宝。那当儿,秉昆发现赶 超往春燕袄兜里塞入了纸条。春燕未觉,秉昆也不声张。 秉昆心里竟然起了一点儿自卑。同是底层人家子弟,也同是青年苦 力工,人家德宝和吕川两个却各有所长,而且还达到了一定水平。自己 则一无所好,连让朋友们愉快一番的本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