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不敢轻慢 的。佛解此伦、认此理,姐姐姐夫仍是我的姐姐姐夫,萤心随姐姐姐夫 怎么叫都行。” 光明说话之声,与常人很是不同。不是秉昆听来那样,而是事实如 此。他的语调平静得出奇,语速较常人缓慢得多,不是边说边想、字斟 句酌的那种缓慢,而是一种有情有义却不带丝毫情绪、异乎寻常的平静。 郑娟不知为什么进到小屋去了,还放下了门帘。 秉昆傻傻地问:“光明,咱俩十几年没见了,姐夫……也想抱抱 你……” 是的,那时他此念难退,仿佛不与光明拥抱一下,不足以证明二人 还是亲人。 光明直竖一掌,微微躬一下身,仍闭双眼,却粲然笑道:“萤心口渴,姐 夫何不赐弟弟一碗水喝? ” 秉昆赶紧倒了一杯凉开水递给他。 不知他真渴假渴,只喝——不,那是一种出家人才有的喝法,一种 戏剧舞台上有身份的人从容不迫的斯文喝法。他只喝了两口。 秉昆刚接过碗,光明又说广姐夫,萤心奢求一坐。” 秉昆放下碗,赶紧将椅子从饭桌旁挪开,摆在光明身边,扶他坐下。 “谢姐夫,姐夫何不相陪而坐,与萤心叙叙家常?” 秉昆赶紧将另一把椅子摆在光明面前,端端正正坐下。 “好,好。” 光明将草帽取下,置于膝上,一手仍轻握竹竿,端坐如松。 于是二人聊了起来。秉昆原本说话就慢,不常快言快语,但他说话 是很情绪化的,即使不动声色,喜怒哀乐也由语调带出。听别人说了他 不爱听的话,自己说一句噎人的话,能将对方顶得如同撞墙。受光明的 影响,他尽量平心静气地聊。 他说:“大老远的,你何必亲自来呢?晓光有车,他会开车送你姐的 嘛。” 光明说,既然姐姐想他,他当然要亲自来接,他也想这个自己曾与 周楠、周珥和大婶共同生活过的家了。他没与周志刚和周秉义、周蓉生 活过,却说:“我能想象出他们的样子。” 秉昆不禁好奇地问:“那你说说他们什么样。” 光明回答:“好人相貌。世上好人,相貌皆有相似处,坏人各有各的 坏相貌。我虽看不见,听谁说几句话,头脑里立刻就有他们的相貌了。即 使与他们本人相貌有些不同,却也差不了太多。” 秉昆又问:“那你能说说你晓光姐夫什么样吗? ” 光明想了想,缓缓地说:“晓光姐夫……” 这时,郑娟从小屋出来了,换上了国庆节才舍得穿的衣服、裤子和 鞋,挽着个包袱,催光明动身。 秉昆很有意见地说:“你看你,急什么呢?我和光明有话正聊着。” 郑娟说:“我弟他们肯定还没吃午饭,咱家的饭他们又吃不得,我跟 他们早点儿走,他们不是也能早点儿吃上口饭吗? ” 她不但话语多了,而且说得句句在理。 秉昆眨巴几下眼睛,无话反对。 光明说他们不会挨饿,带着干粮呢。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站了起来。 郑娟忽又要洗把脸。 她洗脸时,光明对秉昆说:“周蓉姐姐既已回国,必然面对重新找工 作等事,如果她能多听听晓光姐夫的意见,肯定对她是好的。” 秉昆就说会转告他们。 光明问:“这屋里的炕,还在吗? ” 秉昆说:“在,哪里敢拆!冬天靠它才能睡在暖被窝里啊。” 光明又问:“还好烧吗? ” 秉昆说:“年年破开炕面清除烟道里的烟油嘟噜,烟行顺畅,挺好烧 的。住在这倒了八辈子霉的光字片,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 光明竖掌道:“阿弥陀佛!古往今来,人间福祉,总是最后才轮到苍 生。天道不变,佛亦无奈。佛法无边,并不是指佛能力转天道。天下苍 生只有耐心盼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谓巨变,无非是又换了一茬 茬权贵而已……” 光明话还没说完,郑娟洗罢脸走过来,往光明身边一站,又连声催促:“走吧,走吧,别跟他说那么多了,你的话他不会懂的。” 秉昆见她居然怀抱着楠楠的骨灰盒,吃惊道:“你别把那个也带去 啊!” 郑娟说,她觉得楠楠也想舅舅光明了。 秉昆不依。 郑娟非带不可。 光明说:“让我姐姐带着无妨。” 秉昆这才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