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8)

人世间 梁晓声 12605 字 2023-08-12

了是 自己妻子带着两个儿子干的事后,他自然生气。   他本是高兴而归的,因为从“和顺楼”拎回了些饭菜。都是名厨做 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一年到头吃不到几次。同样是鸡鸭鱼肉,自己家在 年节也做不出那种好口味来。何况还有两只大对虾和几条海参,那可是 妻子儿子从没吃到过的东西。“和顺楼”的生意依然红火,天一转暖更红 火了。韩社长的经营思路是走高端路线,菜谱越上档次越好。为此,他 派人专门去大连采购海鲜,去省内外山区买山珍野味。犯子肉和野鸡、 野猪肉在“和顺楼”的菜谱上已不算稀罕,最新增加的菜品是“飞龙戏 猴”。猴非指猴子,而是大个的猴头蘑,绝对野生的。“飞龙”是一种少见 的鸟,也就半斤来重,估计一只“飞龙”仅能剔下二两多肉,但据说极 其鲜美。秉昆自己一口没吃过,只是听客人们赞不绝口。还听他们说,世 上关于美食的那句“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的“龙”,其实正是指的“飞 龙”。那么珍稀的东西,一般是不会炸炒了来吃的,基本是炖汤。秉昆喝 过一小碗汤,确实鲜美,却并没感觉比炖得好的鸡汤好喝多少。“飞龙戏 猴” 一上了菜谱,“雁肉炖猪蹄”就显得不怎么上档次了。   周秉昆胖了,腰粗有肚月南了,体重增加十几斤,脸盘大了,红光满 面。师父白笑川也胖了,“和顺楼”的每个人都胖了。胖得最明显的是 国庆他姐,不再是从前那个脸色灰黄面容憔悴的女人了。身子圆了一 号,扎不了小围裙,得扎大围裙了。   这要感谢“和顺楼”的顾客们。他们的成分变了,以前的厂长副厂 长们少了,经常有些身份不明的人士光临。虽说身份不明,但看上去都 非等闲之辈。他们的年龄大抵与周秉义差不多,偶尔也有女性出现在他 们中间,年龄则与周蓉不相上下。他们口中常常不经意似的说出一句语 焉不详的话一一“你家老头子”或“我家老头子”,说时有种意味深长 的否定口吻,如同在说过时落伍了的前朝遗老,却也不乏那么一份得意 和自满,仿佛在谈什么古董,虽然并不直接就是黄金或钻石、珠宝,但其 文物价值还是举世公认的。如果说的是“我们老头子”或“你们老头子”,那 么老头子的概念就截然不同。白笑川告诉秉昆,后一种老头子已不是指 父亲们,而是指大官们了。那么说的人可能是秘书,也可能是下属。   “和顺楼”新客们的京腔语调明显,偶有操南方口音或说不清东南 西北的异地口音者。他们中有人出现两三次,以后就不再来了,也有的 接连一个星期乃至更长的日子每天都在“和顺楼”吃午饭和晩饭。   秉昆认为,从他们的种种表现来看,应该都是入住北方宾馆的客人。   白笑川说:“那是肯定的,本市最好的宾馆哩。”   秉昆奇怪地问:“宾馆的伙食也很好啊,为什么非到咱们这儿来吃 呢? ”   白笑川说:“当然是不愿受到关注啰!北方宾馆那是省市领导经常 设宴招待客人的地方,外宾会出现在那儿,中央领导也会出现在那儿,而 他们的事要尽量避人耳目进行。再说,咱们’和顺楼’的菜比北方宾馆 有特色,咱们是后来者居上啊!”   “他们来咱们东北干什么呢? ”   “别问我,你自己有耳朵,留意听听就明白了。”   秉昆觉得师父如同福尔摩斯,只要是引起他注意的客人,不必亲自 接待,望着对方上得楼来选包间、看菜谱、点菜的过程,就能从他们的举 止和简短的话语中将他们属于哪一类人判断个八九不离十。与师父的能 耐相比,他自己注定了永远都是“华生”。   新一茬客人大抵是斯斯文文、彬彬有礼之人,对服务员的态度都很 绅士,言行得体而低调。他们称呼服务员“您”,即使接过热手巾后也会 习惯地说句“谢谢”。他们亲昵地叫服务员“小妹”,这让年轻的服务员 们受宠若惊。与他们相比,本省本市某些工厂里的头头脑脑简直就是“大 老粗”了。后者几乎都是大嗓门,动辄对服务员呼来喝去的,稍不顺心,往 往还拿服务员撒气。后者的吃法那真是胡吃海喝,经常吼吼叫叫地划拳 行令。最被服务员们瞧不起的是他们当着客人的面打包。打包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