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4 / 14)

人世间 梁晓声 22277 字 2023-08-12

么能耐,我也说不大清楚,反正据说能耐不小。以她这样一个女'社会人' 的眼光看来,你周秉昆还真值得她下一番功夫勾引的。这话不中听,我 是你师父,你多担待。你想啊,你哥是文化厅副巡视员,你嫂子是高干 女儿。她父亲不在了,她母亲那也是三十年代初的老党员、老革命。尽 管离休了,人家毕竟属于全省老资格的革命前辈。有什么个人要求,省 市两级领导都要给面子的。你嫂子本人呢,人家是重点大学招生办的,也 当副处长了吧? ”   “我不知道,没问过。我和我哥我嫂子都回父母那边时才能见到,平 时不大见面。见了我也不可能问那些,那太古怪了。”   “估计已经当副处长了。你姐也是副教授了,在北京的姐夫又是名 气不小的诗人。这一切,对于一个女’社会人’是多么丰富广泛的关系 哩,社会关系是’社会人’这一种人形蜘蛛的网。蜘蛛没有网可怎么活? '社会人’只有将社会关系这张网织得大大的、密密的,才能活得要风得 风、要雨得雨、心想事成。那何雯就算拆不散你和郑娟,与你有一腿她 肯定也愿意。”   那时,秉昆还不知道他姐又结婚的事呢。 周秉昆说:“我怎么以前就没有遇到过什么’社会人’呢? 白笑川问:“你说的以前指什么时候?” 周秉昆说:"'文革’结束前吧。”   白笑川想了想,点拨说:“爱徒错矣。那时也是有的,只不过品色不 同,道行不同。那时的中国人表面看起来都是单位人,都有单位管着。没 有单位的,叫社会闲杂人,由有关部门管着,所以个体的社会能量都不 太容易发挥出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许多人都得找靠山、抱大腿、 托关系、走后门。女的为了实现愿望岀卖姿色,男的为了达到目的背叛 友谊、落井下石,都属于另一种’社会人’的勾当,只不过表现不同罢 了。为师看来,’社会人’大体分为两类。好比’盗亦有道’,一个’道' 字,便将盗划分成了两类;好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个’道’字,也 将爱财的人划分成了两类。有一类’社会人’是目的主义者,为了达到 目的不择手段。另有一类’社会人’其实并不坏,甚至可以说还是古道 热肠、助人为乐的好人,他们也有自己的社会关系网,网丝连着的也都 是好人。徒弟,师父我便是后一种’社会人’……”   白笑川等于为周秉昆上了一堂社会关系学启蒙课,秉昆很爱听,忘 了自己的屈辱和隐恨。   他说:“我认为,我姐太应该请你到大学里去做一次讲座了。大学生 们也很有必要听听你讲的内容。”   白笑川说:“好哇,只要你姐看得起咱们搞曲艺的,我遵命。”   邵敬文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拍拍秉昆的肩,叹口气,只说了 几句话:“秉昆啊,你更不好过的日子恐怕要来了,咱们三人在《大众说唱》 的美好时光也许成为历史了。   邵敬文一语成谶。没过几天,周秉昆代主任的“代”字去掉了,却不是成为主任——成为主任的是何雯。这下周秉昆苦了,他组的稿件十 之七八遭她“枪毙”。为了不让杂志社内部的矛盾公开化,他还不便越 级直接呈送给邵敬文看。   不久,邵敬文要求调走,到一个区的文化馆当了馆长。正处级干部 当正科级馆长,属于高配屈就。 邵敬文走前与周秉昆和白笑川喝了一次酒,他表示太对不起他俩了。 他俩都表示理解。   邵敬文说并不担忧白笑川以后的处境,白笑川再过几年该退休了。他 担忧的是周秉昆,如果他在杂志社实在待不下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白笑川向他保证,有自己在,绝不会眼看着别人挤对秉昆装没看 见,他自有主张。   白笑川的主张也很“社会人”,甚至可以说很江湖。   一天午休时,他进了韩社长办公室,将椅子搬到社长桌前,大大方 方地坐在对面,横担一腿,不停地晃着那只脚,说几句吸一口烟斗。   他说:“韩社长,我要当面向你谏一言,言字旁右边一个’柬’字那 个谏,这个谏字的意思是不怕冒犯。你听明白了,我可没说’斗胆谏一 言’,向你谏一言,我白笑川胆量绰绰有余,谈不上什么斗胆不斗胆的。”   韩文琪愣愣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