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生,成了博士生,便是天大的好 事,没什么可犹豫的。” 周蓉说:“可惜秉昆被,文革,耽误了。” 秉义说:“也不能这么认为。如果’文革’今天还没结束,咱俩肯定 是被耽误了。即使没有’文革’,秉昆就能考上大学吗?我看根本不可 能。他能不能上大学,与’文革’一点儿关系没有。” 周蓉说:“你这话如果让小弟听到,他肯定会生气的。” 秉义说:“他现在也挺好,做了编辑,知道上进,正读夜大,他们小 两口日子过得也不错。” 有些女人是幸运的,爱错了还有第二次机会找到真爱,即使已做了 母亲。 一九八六年五月二十五日下午,继周秉义、郝冬梅和珥珥之后,周 蓉和蔡晓光两人也回到了光字片。 周蓉三十八岁了。当年的美貌,经过岁月一点一点地侵蚀剥夺,已 经所剩无多,充其量只能说风韵犹存了。汉语词汇真是太精准了,“犹存”的意思就是说没有完全消失,终究还有几分,但她的身材仍然很苗条。 成为北大中文系研究生后的周蓉,人生中出现了最令年轻妻子们痛 心疾首的事一一她的诗人先生冯化成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轨。 冯化成返回北京后,顺利地落实了政策,平反了,补发了工资,成为 北京某区图书馆的副馆长,行政职级算副科级干部。他也还算顺利地分 到了住房 处十八平方米的平房,外加一间六平方米的厨房。北京 那样的公房不少,一排住屋,一排厨房,各家的住屋对各家的厨房。十八 平方米算面积不小了,倘是三口之家住着还挺令人羡慕。 然而,冯化成很是失落。那一年,他已四十七岁,鬓角半白,快要秃 顶。蒙受了十余年迫害,终于又回到北京,才给个副科级的馆长当?太 憋屈了! 他的愿望是到作协去当个专业作家,从事诗歌创作。以他的名气,加 上他受过迫害的“资本”,有关部门认为完全可以。遗憾的是,当年作协 恢复不久,根本没有住房给他。 他第一迫切需要的是住房,没有住房等于没有家啊!当年,街头巷 尾以及地下室防空洞改造成的小招待所里,也常常挤满了从全国四面八 方返回北京、等待平反、落实政策、安排工作和住房的人们,尤以文艺界 人士和知识分子居多。一些外地推销员,如果有缘的话,常能在不起眼 的小招待所结识上“文革”前的文艺界名人或教授学者。那些人的第一 迫切需要也是住房。 为了有个家,他只能屈尊到区图书馆上班。他原本以为起码会给他 个馆长的位置,这也落空了,因为他不是党员。当年,非党员要挤入干 部序列基本上是异想天开,有关部门对他已算特别关照。 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痛快。 诗人们多少都有酒神的基因,冯化成的酒量大于他的肚量。在贵州 期间,逢年过节,周蓉允许他饮几盅,但严格限量,唯恐他喝高了说什么 醉话招来灾祸。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浅尝辄止。那时他很乖,像乖孩子 一样听周蓉的话。生逢厄运却有美妻相伴,男人都会很乖的。除了周蓉,到 处都是视他为敌人的眼睛,他依赖这个工人阶级女儿的保护如同小猫小 狗依赖主人,太明白一旦失去了她自己的命运将更加不堪。返京后,他 变了。人们的同情和敬佩让他有些忘乎所以,找不着北。老朋友们像欢 迎英雄归来似的宴请,他有些飘飘然,仿佛自己不仅是声名远播的大诗 人,还是俄底修斯式的英雄。 有一次,他醉酒回家后对周蓉说:“我完全是因为要给你个家,才接 受这份破职位的。” 周蓉自然不爱听,反问道:“当初不是因为爱上了你,我会到贵州 去吗? ” 冯化成却说:“爱上了我你不吃亏,现在我让你成了北京人。知道不? 有的女人为了北京户口甘愿与任何男人上床!” 周蓉怒道:“胡说!没有你,我照样上北大!” 冯化成撮火地说:“北大学生多了,毕业后不可能个个都留在北京 吧?你却肯定会留在北京,因为我又是北京人了,归根到底你还是沾了 我的光。” 他一边说着周蓉不爱听的话,一边还搂搂抱抱地要与她亲热。 “让你和你的北京户口见鬼去吧!”周蓉把他推开,损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