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漫无目的地逃跑,不敢回头,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可是天太黑了,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都黑得让人窒息。

小小的孩子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坚硬的路面上,鼻子里闻到浓郁的花香,那是白玉兰的香气,浓烈又骄傲,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他挣扎着抬起头去寻觅,黑夜里白色的花朵格外显眼,满树的绿色只余枝头的一朵衰败的白花,在他的注视下轻轻摔落枝头,跌进脚下的泥土里,白雪似的花瓣瞬间沾染了尘埃,不复圣洁的模样。

时朗顾不上看自己摔得生疼的膝盖,只是冲过去,捡起那朵白玉兰,略带枯黄的边缘和摔得破碎的花瓣尽入眼帘。

南临太靠南了,这里的白玉兰开得早,加上它原本就极短的花期,至多不过一个月,根本就撑不到如今的盛夏,这朵也许就是它的兄弟姐妹里面最顽强的了,一直开到今夜,终于还是凋零了。

时朗把玉兰花捧在手心里,好像这就是妈妈的灵魂,他一直撑着不哭,可是看见这朵脆弱美丽的花,他却再也无法克制,眼泪像打开了闸一样疯狂涌出眼眶,一颗一颗地滑落跌进深色的泥土消失不见。

无人的路边,男孩捧着一朵不再好看的花哭得肝肠寸断,却不发出一点声音,那是他熟悉的方式,静默无声,沉重的悲伤笼罩下来,好像天都塌了,让人无法呼吸。

厉今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汗珠顺着他刀刻一般的下颌滚落下来,无声地跌进床单里,刚刚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重新变成那个举目无亲失魂落魄的孩子,还好他醒过来了,没有溺毙在那里。

厉今紧紧环住自己,在黑暗里缩成一团,原本高大的身体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在夜灯微弱的光亮里轻轻颤抖,厉今的每根手指都在用力,让每一寸血肉都能感受到疼痛,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好像这个姿势才能给予他无限的安全感。

他好好地活下来了,他是最听话的孩子。

他对自己说,又像在对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