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今却没有向他解释自己行为的义务,只是挥手让他离开了。

厉今随之轻轻合上房门,似乎是不想惊扰了里头睡着的人。

床上的人睡得极熟,好像是疲倦极了,小小的呼吸声比猫强不了多少。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厉今正安静地看着屏幕里的画面,正是熟睡的肖白,一张小脸埋在枕头里,睡相乖巧,连翻身的动作也没有,并没有初到陌生环境的不适应和戒备心。

厉今合上电脑,伸手摸到枕头下圆滚滚的糖果,是最普通的论斤称的那一种,彩色的塑料纸里包裹着廉价糖精味的糖果,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剥开一颗扔进嘴里,那熟悉的甜的发涩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爆发,浓郁的好像能一直淹没他整个人。

厉今缓缓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任凭那甜味将他包围,有种濒临窒息的快感扑面而来,侵蚀着他的清醒意识。

有多久他没有想起她了?一个月、一年、还是五年?

二十多年前,他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那一天,她像树上的最后一朵花,撑着即将枯萎的身体,冲他柔柔地笑:“小朗,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可转瞬间,她又收起了全部的笑容,冷冷地对他说:“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头。”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叫喊:“妈妈,你别丢下我,我会听话的!”像一头被困住的小兽,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悲伤和迷茫。

可妈妈不管不顾地将他推出了那个逼仄穷困的房间,那个几乎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只是在附近游荡一会,还是鼓足勇气绕了回去,可是远远地就看见那狭窄脏乱平日里没有人来的巷子里挤满了人,他有些害怕,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救护车嘶叫着冲进巷子,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是谁家出事啦?”

“喏,还不是那个赌鬼家,一天到晚喝酒赌博,一回家就打老婆孩子!”

“噢,那个赌鬼死了吗?”

“什么呀!是他老婆,上吊啦!”

“唉哟,造孽呀!”

“不然人家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呢!”

那些纷杂喧闹的声音一股脑儿地挤进他耳朵里,争先恐后地往他心里捅刀子,可他无动于衷,他只知道,他的妈妈,那个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努力微笑的女人,上吊自杀了。

他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把自己赶出家门了,因为她要死了,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家了。

年幼的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那些脸上写着不屑、怜悯、轻蔑、好奇的路人就像他和妈妈之间竖起的一堵墙,成了他不敢上前的借口,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不敢去想象妈妈现在是什么模样,表情是痛苦还是释然。

妈妈不要他了吗?妈妈,为什么要自杀呢?小小的孩子脸上没有伤心,只有无助和空洞,他漆黑的眼睛没有一点光亮,好像失去光泽的玻璃珠一样暗淡,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杂乱的景和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他平静地想:噢,唯一在乎他的人,也离开了他,以最决绝的方式,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选择这么做。

那个时候,他还叫时朗,时间的时,晴朗的朗。

妈妈说,希望他的人生能拨开云雾,得见晴朗。

妈妈没说的是,她的人生充满了挥之不去的阴霾,所以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儿子的身上。

十岁的时朗心里盘旋着妈妈的声音:不要怕,小朗。小朗,快跑!小朗,妈妈会努力保护你的。小朗,妈妈爱你。你走啊!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黑夜里他幡然悔悟:妈妈走了,再也保护不了他了。

时朗转过身拔腿就跑,好像身后不是他曾经当作家的地方,而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无边的恐惧感层层涌上心头,弥漫他的全身,妈妈瞪大的双眼和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仿佛就在他眼前。

他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