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上百公里之外的沈易突然狠狠打了个喷嚏,这大夏天的,他还能感冒了?沈易疑惑地把空调调高几度,摸不着头脑地摇了摇头。

“吃晚饭了。”厉今把菜端到桌上,稍稍提高了声音说道。

很快,肖白就大声趿拉着拖鞋跑过来,表情夸张地看着桌子上香气四溢的菜,“好,好香啊!”

厉今拿着盛好米饭的碗出来,肖白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挺讲规矩,厉今把碗放到肖白面前,“洗手了吗?”

肖白乖巧点头,接过筷子,先夹了一块肉放进厉今碗里,笑嘻嘻道:“叔叔,吃。”

厉今看着碗里白米饭上热气腾腾的肉,还带着浓郁的酱汁,让人看一眼就食欲大增,他平时更喜欢一个人吃饭,在外面应酬也没谁胆子大到敢往他碗里夹菜的。

只有模糊记忆里的小时候,妈妈会给他夹菜还催着他快吃。也许是潜意识里的抵触,这些年来,他非常抗拒别人对他做出亲密的行为,此时肖白这一出乎意料的行为让他不由一愣,停下了动作。

直到肖白不解地问:“叔叔,怎,怎么了?”

厉今回过神来,慢慢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是熟悉的味道没错,他亲手做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吃起来更像是妈妈做的那个味道。

厉今平静地咽下去,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可餐桌上的安静很快就被一个奇怪的声音打破了,一旁的肖白鼓着嘴巴小脸发苦,求助般地看向他。

“怎么了?”厉今不明白肖白这是怎么了,肖白嘴里含着东西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捂着腮帮子使劲地摇头,好像嘴里的东西既咽不下去也不敢吐出来。

“吐出来。”厉今指着地上的垃圾桶,肖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赫然是一块没嚼碎的肉。

“好甜。”肖白抬起一张小脸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这块肉都甜的发苦了,实在叫人难以下咽。

厉今这才反应过来,做饭的时候他光顾着想沈易的事了,他自己一个人吃惯了,每道菜都喜欢放很多糖,越多越好,就是甜的发苦发涩也没关系,可偏偏今天吃饭的不止他一个。

厉今起身倒了杯白开水递给肖白:“漱漱口,今天先将就一下吧,等明天”

“明天,叔叔会,会做不,苦的,菜吗?”肖白嘴里含着一口水含糊不清地问。

厉今再一次愣住了,他今天是怎么了?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向来喜欢在菜里放糖,谁也不能让他妥协,就算是沈易,也只能陪他吃这些常人难以下咽的菜。

可他刚刚明明就要脱口而出,做出承诺了,这个才认识一天的孩子有这么重要吗?

肖白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根本不懂得怎么看别人的脸色,只是等待着厉今的回答。

厉今突然就释怀了,他都决定留下肖白了,做个不放糖的菜又算得了什么。

厉今曾跟沈易说过,他就像这个热闹又繁华的城市里,自由行走的一棵枯木,不需要水、阳光和养料,不需要存在感,只是孤独的在等待,在人山人海中兜兜转转。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干枯了。

这一刹那仿佛过去了许久,其实不过短短几分钟,恍惚中,厉今听见自己和往常一样冷静自持的声音:“嗯,明天给你做。”

大树的枝条轻轻颤动,夏天的阳光灿烂热烈,带给世界生机,目所能及之处,尽是树木葱郁,果实累累。

这是一个什么都容易腐烂的夏天,也是一个充满丰沛阳光和万物生长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