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了,害怕这个对他全然陌生的世界,也害怕周围一切的人和事,当厉今一出现,他好像漂泊在大海上的流浪者,猛地看见了一点陆地的影子,就慌不择路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人总是需要依靠一点希望才能有力量活下去,他把厉今当作了新的希望。
听了小孩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厉今并没有感到生气或是嫌弃。
他只是突兀地笑了,那是一种全无意义的单纯的笑。厉今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凶神恶煞,实际上他会在各种情况下笑,不过有的处境里,他的笑比愤怒更让人害怕罢了。
不过就是个脑子不聪明的小孩,他想留下就留下了,哪里还需要给自己找个理由,他一个孤家寡人,活了这么些年,做什么事不过图个自己开心。
“以后,你就叫肖白。”
“肖、白。”小孩儿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孤儿院的老师总是很忙,忙得好像连给他取个像样的名字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大家不是叫他“诶”,就是喊他“傻子”,他没想过自己也能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名字。
这么一想,肖白笑得更甜了,毫无顾忌地露出两颗雪白的小虎牙:“真,好听!”他想的简单,他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对他好的,和对他不好的,而现在,叔叔就是对他最好的人,是他的第一名!
他知道第一名就是最好的意思,孤儿院的老师总对孩子们说,读书要拿第一名,跑步也要拿第一名。第一名一定很好,可惜他从来没拿过,在这个初相遇的日子,他偷偷把自己心里的第一名颁给了厉今。
厉今无所谓地摸了摸小孩的下巴,小孩瘦的可怜,一张脸也没血色,颧骨微凸,即使这样也遮不住他眼睛里明亮的光,好像一株在贫瘠荒原上坚强扎根的小野花,逆风盛开,脆弱不可摧折。
厉今欣赏不被命运打倒的一切生命,他眯了眯眼睛,夸奖道:“你要一直坚强下去,不要认输。”
不要让他失望,他是很容易失望的人。
肖白显然是真的很开心,连冰淇淋也顾不上吃,一骨碌站起来,对着房间每样安静伫立的物品一番自我介绍:“你好,呀,我叫,肖白!”
看着肖白蹦蹦跳跳得像只小兔子四处乱窜的背影,厉今心思有些飘远,他留下了肖白,却不曾想过养这么个孩子似的人对他而言是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可厉今是个只活今朝的人,明天的烦恼与今天的他有什么关系。
厉今熄灭了手里抽了一半的烟,起身朝厨房走去,窗外飘进来的饭菜香就像他的闹钟,提示他到晚饭时间了。
他选择的这个住处,是个老小区,并不位于繁华的市中心,交通不算便利,不过对厉今来说都不是问题,这个住满人的小区里随处可见生活的气息,这让他觉得很安全很平静,他需要这些来证明自己正好好地活着。
自己照顾自己这么多年,厉今在这件事情上经验颇丰,做饭刷碗洗衣拖地,样样能行,不算精通,胜在熟练,他虽然懒惰,却更不喜欢有个陌生人进入他的领地。
沈易曾夸赞他,已经达到居家好男人标准的一大半了,只缺一个女人来享受这胜利果实。
他记得自己当时回答的原话是“让你失望了,我不喜欢女人。”沈易嘴里的肉啪的一声掉在碗里,他又加以补充“男人也不喜欢,我喜欢自己一个人。”
沈易扔筷子:并没有被安慰到好吗!!!
这些年沈易也真是为了他这个老男人的幸福生活操碎了心,不仅要为公司来回奔波,还要为他的私生活发愁,闲暇时间还要出差帮他找人。
比如上一次出差,因为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留守老人惨死家中无人发现的新闻,打电话自己没接到,沈易立刻放下工作,火急火燎赶回来查看他的死活,反倒把好端端在家的厉今折腾一通。
沈易对他好也是真的好,但管得多也真是管得多,厉今一想到沈易那张老学究的面孔,加上喋喋不休的唠叨就想叹气,手里切菜的刀又加了三分力,把砧板敲得邦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