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个人的旅程(1 / 2)

时间再推回到最初的那几周。

李叶茴成了自习室的一道风景线,她每日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像施展巫术一样死记硬背着英文语料。完成自己每日的“百词计划”后,夜都深了。住宿部那只有一只耳朵的中国保安总会给她留一个咖喱饺:一种酥皮印度点心,包着咖喱土豆鸡肉。他看着狼吞虎咽的李叶茴说:“我家孩子要是没人看着的时候也能这么用功就好了!”

这话似曾相识。李叶茴大嚼着凉了的宿酥皮点心:“我这是被逼急了才玩命学习的,我以前在学校也吊儿郎当。”

除了深夜值班的保安,李叶茴身上爆发的意志力也将身边人一一征服:每天十八个小时的填鸭式学习,把单词、语法、好词好句用擀面杖揉进大脑,再不心疼地用手使劲拍打结实。

不管这方法科不科学,气势起码赢一筹。

单词们就像顽皮的精灵,一旦尘埃落定便会破茧成蝶,忽闪着翅膀从眼睛,耳朵,鼻子里往外冒。李叶茴需要一只只地将它们捉回来,一个个拆解成最原始的字母组合,然后再一串串地安放于脑海,等待下一次捕捉……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叶茴的成绩开始名列前茅。

果真,只要攻破英文难关,能读懂题,其他课程便迎刃而解。

学业渐渐上轨的李叶茴开始对老师挑三拣四:相比中国老师,新加坡老师的教学方式幼稚、低效。他们运用大量游戏和互动,试图帮助学生加深理解,可事实却是时间不知不觉地在大家的嘻嘻哈哈中流逝,而众人一事无成。

李叶茴一旦感觉不到学习压力,就会被淘汰率留下的心理阴影苦苦折磨。她需要紧迫感,就必须脱离现有课堂。李叶茴放弃了那个总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老师留个好印象,一个人默默地坐到最后一排,开始闷头自学。

她要对自己负责。

冷眼旁观着同学们在打打闹闹的“趣味课堂”里懒散地度过每一天、还美滋滋地以为收获颇多时,李叶茴竟产生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乐。

人生中第一次独自生活的李叶茴无比愉悦地经营起自己的人生。只要可以,她再也不想有人帮她收拾箱子、端茶倒水、指点迷津。她不迷茫,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想要什么,也明白她需要付出什么。得之不易的人生大权,她再也不想放手了。

李叶茴有个19岁、来自河北的同桌。他叫魏飞腾。他本在三线城市上着三本大学,过着令人心满意足的安逸生活,不过后来还是成了家人望子成龙的牺牲品。

他曾是他们村第一个大学生,现在成了村里第一个留学生,所以他本可以不那么在乎成败,因为在乡亲眼中,他已经被镀金了。

魏飞腾家原本经营村里的公共厕所,后来他听说房子投资好,就催家里人再多买两块地。结果他爸爸买下了两个厕所,令人啼笑皆非。隔年,村庄一半的地盘被拆除,几块厕所也沾了光,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是两三套小洋楼的面积。魏父得到这一大笔拆迁款后,就逼着儿子辍学去海外深造,给魏家的门面镀金。

魏飞腾本来万般不愿意。他虽然在三本院校,却学着情有独钟的文学。每天上课读读闲书,下课和熟知的发小去网吧团战、去餐厅撸串,周末和谈婚论嫁的女友逛逛街心花园,已成为他心中最棒的生活。魏飞腾根本不想重新进入陌生领域开启战斗模式。

不过,从小到大对他而言父爱就等于棍棒,面对棍棒,他只有恭敬不如从命。

魏飞腾来到此地后非常用功。当然,这和“热爱学习”无关,只不过“我爸爸帮别人守了几万次茅房,才攒出来这些钱。花着真不安心,感觉像被人打了一棍子。”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李叶茴瞬间对这个男生产生了兄弟情义,决定结盟一起拼杀。

他们每天都在比着谁来得更早,谁课间背单词时嘴唇动得更快。不过魏飞腾带着河北口音的英文发音总让人忍俊不禁。大家的笑不是嘲笑,毕竟所有人的舌头都不太会拐弯。他们只是提溜出一个舌头最硬的人来苦中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