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

马春花声音发颤,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走失的小孙女活生生就站在眼前,羊角辫上还系着她清晨新换的红绸带。

她虽然恨极了周春梅,也怨大儿子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对大孙女,只有满心的愧疚想弥补。

可再怎么弥补,这也不是前世的大孙女,大孙女前世被寻回来后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跟个冰坨子一样,有些事情,即便花一辈子也难弥补。

妞妞名叫顾兰茹,她的胆子很小,生性敏锐,察觉到马春花厚重的情感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抓着门框小小地叫了一声:“奶奶。”

“你叫妞妞吗?长得可真漂亮。”苏玉兰杏眼弯成月牙,又招了招手:“来,姨姨这里来吃糖。”

小女娃犹豫着往前蹭,布鞋在青砖地上磨出细响。

苏玉兰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她移过来,弯下腰,在她面前摊开手心,上面是五颗不同颜色的糖果:“妞妞喜欢什么味道的呀?”

小女孩这次动作快了点,指了指橙黄色。

“橘子味儿的啊。”苏玉兰睁大眼睛,“这么巧啊?姨姨也很喜欢橘子味的。”糖纸剥开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来,小老虎张嘴——嗷呜。”

“谢谢姨姨。”

小丫头终于甜出了笑容,沾着糖渣的小手揪住苏玉兰的的确良衣角。

马春花看着这一幕,喉头突然哽住。

前世在玉兰这里见到妞妞,孩子已经不大会笑了,一直往墙角缩。

“婶儿,今儿初次登门,我也备了点小心意。”

苏玉兰从军绿色挎包里取出个蓝印花布包裹,细麻绳结在她葱白的指尖间灵巧地滑动:“我娘在纺织厂里工作,托她攒了些零碎的料子做的,您们别嫌弃。”

她备的礼不算齐全。

大哥大嫂都没有,为什么没有?她之前并不确认具体相亲对象会是谁,都是一点一点碎布凑的,也没法子人人都有,但有妞妞的不就够了吗?

“谢谢姨姨!”

扎羊角辫的女娃扑到苏玉兰膝头,眼睛亮晶晶盯着她手里的毛线手套,“蝴蝶!有紫色蝴蝶!”

“妞妞喜欢吗?”苏玉兰蹲下身给女孩试戴,有一点点,绒线在掌心开出两朵鸢尾花,“跑快一点的话,蝴蝶会飞哦。”

“好孩子,这哪能嫌弃,这针脚怕是熬了不少夜?瞧瞧这花这蝴蝶绣的,放在供销社橱窗里都使得。”

马春花看着外孙女蹦跳奔跑时颤动的蝶翼,却忽地瞥见门帘下露出的半截藏蓝裤脚——周春梅正死死攥着帘布,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门框里。

“谢谢婶儿,嘿嘿,我也觉得手艺还不错。”

苏玉兰说这话时脸颊飞红,忙从包里掏出两条毛线围巾,蓝色的给二姑姐,鹅黄色的给小妹。

马春花想到两个糟心的闺女也有点糟心。

大女儿那婚姻,比苦情剧还跌宕起伏,二女儿追着人跑了二三十年却孤独终老,他们顾家上辈子究竟得罪哪路神灵?

“还有这个,是婶儿跟顾叔的。”苏玉兰已经又拿出两双靛青布鞋。

鞋口密密匝匝滚着云纹,鞋帮里子絮着新棉花,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

马春花忙用围裙擦了擦手去接:“这是——?”

“这叫鸡婆鞋,看起来丑是丑了点,但寒冬腊月里穿特暖和。”

鸡婆鞋,鞋底很厚看上去像母鸡孵化小鸡的窝,这对川渝人来说,有妈妈的味道或奶奶的味道。

苏玉兰也曾有过奶奶纳的鸡婆鞋,但现在已经尺寸小到穿不上,缝制这两双时,心都暖的。

“好孩子,让婶看看,你这手咋这么巧呢?”

马春花知道她小时候在西南山区待过。

未来在那儿修了不少的希望学校,成立慈善基金,做了很多好事。

她也不管秋老虎热不热,当下套着旧报纸试穿,两双尺寸都有些大,但稍微大一点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