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楼房虽然让人羡慕,可筒子楼终究面积小。

苏玉兰跟苏明娟同住一个房间,中间隔了个床帘,后来蔓延至门帘。

这一日,两人不约而同早起。

苏玉兰平时便起的挺早,苏明娟自打拿到高中毕业证不上学以来,今天这还是头一回。

两人各自梳洗,基本上不打招呼的。

苏玉兰把两条麻花辫盘成低髻,红头绳绕了三圈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沾着搪瓷杯里的水,把翘起的碎发也抿得服服帖帖。

再把蓝衬衫领子浆得笔挺,蓝布工装裤昨晚上也用烧火钳熨得裤线分明。

“二丫你穿这么素净做什么?”王招娣推开门进来,“你过年那条红色布吉拉瞅着多喜庆。”

苏玉兰对着缺角的镜子再抿了抿鬓角,对着镜子里的妈解释:“红色我怕太招摇,不讨长辈喜欢,等领证或办酒的时候再穿。”

其实她也藏了私心,上周顾立东那靛蓝布料染得极正,想着这般搭配才协调,衬衫更衬得她的脖颈纤长如天鹅。

“嗤。”

门帘里的苏明娟不屑,自己多讨人喜欢啊,偏偏那对癫公癫婆就是讨厌她。

他们只能看见自己儿女,当顾家媳妇都是在受罪,难怪大嫂子跟人跑了呢。

“妈!”苏明娟对着镜子跺了跺脚,拉开帘子,“你看我这条百褶裙的腰好像又紧了。”

她明明对着缝纫机改了三回的裙子发愁,为什么镜子里照出来的腰身这么浑圆?为什么就是不能跟苏玉兰一样瘦!

“祖宗呐,大早上的你又在作什么妖!”王妱娣回头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苏明娟穿了一条连衣裙可以理解,腰间紧紧束着条军用皮带,勒得胸脯鼓胀胀的,这出门怕是不直接给逮去坐牢。

“哇。”

有一说一,苏玉兰想要上手Rua下手感,但她们俩的关系没好到这样。

“快脱掉。”王妱娣差点扑上去扒下来。

“真没眼光。”

但苏明娟终究妥协,她记得现在好像不能这样穿,即便新娘子也不行。

街道上来来回回的都有学生小兵,他们几乎逢人就抓让背语录。

问题是她真的已经很久不碰书,天知道什么语录,有次若不是苏玉兰背出来她差点被抓,被他们抓走即便出来也会脱层皮,比警局审讯室里还可怕。

不过话说回来,她始终觉得自己现在有些胖,一米六三九十斤,比苏玉兰矮一个头不说,体重跟她差不了多少。

“求求你别瞎折腾。”王妱娣近日里心累次数实在太多。

在她看来,或者说时下大多数长辈看,二丫过于高了,女孩子家家的身高一米七,不好配男人,也亏的顾立东也是一米九的大高个,这才压得住。

二丫也太瘦了点,屁股够圆够翘但不够大,只有大丫的二分之一。

王妱娣劝:“人家张建国就喜欢珠圆玉润的,前儿不是还夸你像年画娃娃。”

苏玉兰这次看得很清楚,苏明娟听见这夸奖,差点没昏过去,捂嘴偷笑。

“哈哈哈……”

但实在没忍住,笑了出声,笑的辫子都在颤。

“苏玉兰你A……你现在只有B,我可是D!”苏明娟抓狂地丟枕头,胸还往前挺了挺。

苏玉兰侧身边躲过袭击,回头见到苏明娟被她妈捂嘴捂得差点晕了过去。

什么ABCD,都这个节骨眼,说什么英文?不怕全家被送去乡下农场吗?

筒子楼的工人们还未全部上工,楼下就传来自行车铃铛声。

顾立东跨在二八大杠上,车把挂着铝饭盒,蒸笼缝隙里溢出小茴香的辛香。张建国今日也穿了一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光光生生。

“小顾师傅带什么好吃的了?”刘奶奶举着煤炉钩子凑过来,鼻尖耸得像觅食的鼹鼠,哪有八卦哪有她。

顾立东抬头望了望楼梯口:“茴香馅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