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
之前双层瓮和掇树的纷争,对荔枝保鲜质量都产生了微妙的影响,而黄*驿的逃驿事件和其他一些驿站的失误,对速度也有耽搁。积少成多,这些大大小小的意外凑在一起,产生的推迟效应十分惊人。
按照原计划,荔枝树的枝条枯萎,将发生在渡江抵达江陵之时。当地已经准备好了冰块和竹筒。飞骑将把荔枝迅速摘下,将用竹箨隔水之法处理,加以冰镇并继续运送。
但刚才的计算表明,因为行程中的种种意外,以及保鲜措施的缩水,枝条枯萎很大可能会提前在进入岳州时发生。而岳州无冰,他们只能用“盐洗隔水之法”坚持到山南东道的江陵,再改换冰镇。岳州到江陵这一段空窗,对荔枝的新鲜程度将是致命打击。
李善德疲惫地闭上眼睛,山岳他可以翻越,但从哪里凭空变出冰块来啊?
这道题,解不开,难道荔枝运到这里,便是极限了吗?
完了,完了……
在绝望和疲惫的交迫之下,李善德的潜意识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强行让他进入睡眠。李善德梦见自己走进一片林中,这里的桂花树上却挂满了荔枝,甘甜与芬芳交融,令他有些陶然。他信手剥开一枚荔枝,却发现里面是一张陌生女子的面孔,与阿僮有几分相似。他又剥开另外一枚,又是一个陌生男子的面孔。
他吓得把荔枝抛开,攀上桂花树高处。那桂花树却越来越歪斜,低头一看,一只斑斓猛虎在树下狞笑着抓着树操作。李善德正要呼喊求饶,却发现不知何时夫人与女儿也在树上,紧紧抱住自己。女儿号啕大哭,喊着阿爷阿爷。
本来他以为老虎不会爬树,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可桂花树的树根猛然拱起来,把地面抬得越来越高,猛虎距离树顶越来越近。一瞬间,所有的荔枝都爆裂开来,喷出浓臭的汁水。无数魂魄呼啸而出,把桂花树、荔枝和他们全家都淹没……
他霍然醒来,挣扎着要起身,不防右Tui一阵剧痛,整个人“咣当”一声摔到船舱底部。这时桨手进来禀报,已接近洞庭湖的入江口了,耳边哗啦的水声传来,他竟睡了快十二个时辰。
这条轻舟只能在河、湖航行,如果要继续横渡长江,需要更换更坚固的江舟。李善德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还未从噩梦的惊惧中恢复过来。
这噩梦实在离奇,就算是当年长安城最有名的方士张果,怕也解不出此梦寓意。不过随着神志复苏,梦里的细节正飞快地消散,一如烈日下的冰块。很快李善德便只记得一个模糊画面:那老虎依托着荔枝树树根,地面升起,朝着桂花树头不断*近。
等等……李善德突然意识到什么。
冰块,对了,冰块。他想起来昏睡之前的那一个大麻烦。这个问题不解决,他还不如睡死过去。
也许是充足的睡眠让思考恢复了锐利,也许是噩梦带来的并不只是悚然,李善德突然明白了最后一片残存梦境的真正解法。
桂花树没有倒在地上,地面却在*近桂花树。那么,荔枝赶不到冰块所在之处,就让冰块去找荔枝!
原来我连做噩梦都在工作啊……李善德顾不得感慨,赶紧拿起舆图,算起行程来。只要先赶到江陵,让他们把冰块反方向渡江运到岳州,应该刚刚能和转运队衔接上!
“立刻换舟,我要去江陵!”李善德挣扎着起身,对篷外喊起来。
五月二十四日卯时,一条江舟顺利抵达江陵城外的码头。码头上的水手们都好奇地看过来,区区一条长鳅江舟,居然配备了三十个桨手,个个累得汗流浃背。虽说溯流是要配备桨手不假,可这一条小船配三十个,你当这是龙舟啊?
李善德全然不理这些目光,直奔转运使衙署而去。负责接待他的押舶监事态度恭谨,可一听说要派船把冰块送去岳州,便露出为难神色。
“大使明鉴。驾部司发来的公文说得明白,要我等安排人手,把荔枝送去京城。这去岳州方向反了,不符合规定呀。”
李善德没有余裕跟他啰唆:“一切都以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