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在荔枝酒坛里倒入了大量米酒。
难怪七八日便可以开窖,这哪里是荔枝酒,分明是泡了荔枝的米酒。这些峒人,只是编造个名目酗酒罢了!
他们正热闹着,苏谅也来了,老胡商先是把进度跟李善德讲了几句,然后乐呵呵地捧出一坛酒:“这些天忙得太紧张了,不如趁机歇歇。小老也带点家乡的美酒,大家一起凑个趣。”
他常年在海上行商,比李善德懂得如何鼓舞士气。这一坛波斯酒端出来,引得峒人纷纷发出欢呼,把大碗里的荔枝酒倒掉,争先恐后过来舀酒。这些汉子看着痴痴傻傻,在酒上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李善德其实也好酒,只是很少有畅饮的机会。诚如苏谅所言,这次转运试验的压力太大了,确实要放松一下才好。他给自己和苏谅各自舀了一碗荔枝酒,倚靠着荔枝树,笑着看峒人们热闹争抢的荒唐场面。
“李大使啊,你可真是个怪人。”苏谅一碗酒下肚,话多了起来,“我接触过那么多大唐官员,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说你精明吧,你比他们都傻多了,傻到我都不忍心骗你;说你傻吧,你搞出这些名堂,我都没见过,回去跟其他商人一讲,个个都说好。”
李善德哈哈一笑:“人家擅长的那些诗词歌赋、逢迎讨好,我一概不会。我是明算科出身,只会操作明算科的事。您觉得好,尽管拿去,也不算我虚忙一场。”
苏谅侧过眼睛端详他一阵,忍不住感慨:“明人不说暗话。刚开始,小老只是想从你那里*来几份符牒,至于荔枝转运成不成,与我可没什么关系。后来眼见你开始做起事来,有些眉目了,小老也是为了日后有大收益,才提前投些钱货。你不会怪我钻到钱眼里吧?”
“这是说哪里话,若没有你的钱,我只怕已经去投珠江了,哪里还有今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谈钱有什么不好?孔老夫子困在陈蔡之间,不也要借了钱粮,才能继续周游列国吗?”
苏谅见李善德眼睛有些发直,似是有了醉意,正要劝他别喝了,却不防被他按住:“苏老丈,你这个恩情,我是要记一辈子的!呃,一辈子!”
苏谅稍微有些动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虽然相识日短,而且是以利相交,但和你一起做事,实在是舒服、踏实。一件件事情,分剖得明明白白,没有虚头。我们商人,最重视的就是明白,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做事嘛,也要和明白人一起做,才开心。来,来,喝!”
两碗荔枝酒,咣地碰到一起,连碗都碰缺了一个口。
跟苏谅喝完这一通,李善德整个人醉醺醺的,起身晃荡着去舀酒,发现那个林邑奴站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碗。李善德笑道:“痴儿莫不是也馋了?来,来,我敬你一碗酒!”然后舀了一碗荔枝酒,递到他面前。
林邑奴吓了一跳,伏地叩头,却不敢接:“奴仆岂能喝主人的东西?”李善德嚷嚷道:“什么奴仆!我他妈也是个家奴!有什么区别!今天都忘了,忘了,都是好朋友,来,喝!”强行Sai给他。林邑奴战战兢兢地接过去,用嘴唇碰了碰,见主人没反应,这才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这林邑奴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啸声,似是畅快之极。李善德哈哈大笑,扔给他一个空碗,让他自去舀,然后晃晃悠悠朝着篝火走去。
此时几轮喝下来,篝火旁的场面已是混乱不堪,所有人都捧着酒碗到处乱走,要么大声叫喊,要么互相推搡,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笑声和歌唱声。
李善德正喝得欢畅,对面一个峒人跑过来,大声问道:“你们长安,可有这般好喝的荔枝酒?”
“有!怎么没有?!”李善德眼睛一瞪,将烤好的青蛙咬下一条Tui,咽下去道,“长安的果酒,可是不少呢!有一种用葡萄酿的酒,得三蒸三酿,酿出来的酒水比琥珀还亮。还有一种松醪酒,用上好的松脂、松花、松叶,一起泡在米酒里,味道清香;还有什么‘石榴酒,葡萄浆。兰桂芳,茱萸香。愿君驻金鞍,暂此共年芳。愿君解罗襦,一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