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远,灵堂里只剩下宁婳和公仪胥两个人。
宁婳见他小小一个笔直跪着,头发、衣着处处透露着一丝不苟的谨慎,身上半点孩子气也无。
她不由感到心疼。她七岁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跟爹娘要糖吃的傻瓜呢,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是缠着爹骑大马,缠着娘梳头发。
村里的小孩一边从家里大人那儿学舌,骂她家是绝户,一边又羡慕她被爹娘捧在掌心,要什么给什么。
那个时候她就没有生气,因为她的生活很幸福,根本没功夫为旁人生气。
现在越长大,越明白那段时光的珍贵。
久等芒岁不来,宁婳紧了紧披风,没有看公仪胥,只借着倦意自顾自说。
“小胥啊,我十岁的时候爹娘也不在了。”
“刚开始很痛苦。都说死了一了百了,但我不想死,为什么做坏事的人不死,这个吃人的世道不死,而我要去死?”
“那时的我,觉得所有东西都毁灭了才好。即便报了仇,人也是不完整的,像缺了一块。”
“直到后来,顶着天灾逃荒了几百里,身体上的痛苦已经远远超越心灵上的痛苦,我已经没力气去悲春伤秋了。”
“冬天没有棉袄,木头都是潮的根本生不起火,我脸上全是冻疮,又疼又痒恨不得把脸抓烂。一同逃荒的婶子拦着不让我抓,说抓了会留疤。”
“你猜我干了什么?”
她轻笑一声,声音有种散漫的天真:“我就拼命往自己脸上扇巴掌,宁愿疼也不要那种生不如死的痒。”
“同行的人都以为我疯了,有些本来见我年纪小觉得好欺负,也躲得远远的……”
她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又继续说道。
“我说这些不是叫你忘记,只是觉得人活着真的很不容易,世上还有许多比我们活得更辛苦、挣扎得更艰难的人。”
“他们尚且能笑着生活,你自小衣食无忧,生活在繁华似锦的临安,已经是他们的一辈子,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很多心事呢?”
“其实我们都比自己想象得要坚强。”
“能生出对抗痛苦的能力,更应该有追寻幸福的能力。你有没有想过怎样让自己变得更幸福呢?”
“如果以后有了想做却不符合世俗期待的事,如果这件事能让你幸福,就大胆去试试吧。”
“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当然啦,前提是不要伤害到别人哦。”
公仪胥沉默倾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觉得喉咙艰涩无比,好像有千万句话要涌出来攻击这个大言不惭的女人,又好像有千万句话要吐出些别的什么。
然而他一句都说不出来,屏住心神抬眼看去,却发现宁婳不知何时已歪倒在蒲团上睡着了。
他冷眼旁观,最终还是将她散落在一旁的披风捡起,给她盖好。指尖触碰到她的衣服,上面残留着浓重的寒气。
公仪胥抬头看了眼灵堂中央的瓷坛。
既然爱她,为什么连抵御寒冷的能力都吝啬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