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寒蕊看着母亲身上穿的那身裁剪得体的深灰色西服套装,脚上穿着一双铮亮的半高跟皮鞋。再看看自己,一身又肥又大的棉纺厂的工作服,领口袖口洗的都有些褪色了,这工作服还是三年前林玉娇在棉纺厂上班的时候替下来的。
“我是你亲生的?妈,你看看谁家的女儿穿的比妈妈还土气的?自从我来到你们家,你没有给我买过一身新衣服,穿的都是林玉娇替下来的。林玉娇和林文聪一到换季的时候就添新衣服,而我呢?唯一的一件新衣服,还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我去槐花镇上看我奶奶,她带我去集市上买的……”
听到这里,高玉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妈不是想着,你天天在家里不用上班,买了新衣服也穿不到吗?”
“可是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啊?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上班?你看看谁家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天天像个老妈子一样待在家里的?我就是出去找份保姆的工作每个月也得有二三十块钱的工资吧,我每天任劳任怨的干活,你给过我一分零花钱吗?平时你给我买菜的钱都要让我记账,剩一分钱都得再交给你……”
“够了寒蕊……你在家里有吃有喝的还用得着花钱吗?又不用你辛辛苦苦的去上班,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梅寒蕊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在家里享福了?那好,从今天开始,这福气留给你享吧,我不伺候你们了,我要回槐花镇和我奶奶一起生活……”
高玉枝一听,不慌不忙的道:“回什么槐花镇?你奶奶都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我奶奶……死了?”虽然根据前世的记忆,这个时候奶奶早就已经去世了,可是亲自听到母亲告诉她这个消息时,梅寒蕊还是感觉到了锥心的刺痛。
她哽咽的问道:“她埋在哪里?我要去祭奠她……”
高玉枝叹了口气:“就埋在槐花镇,和你爷爷葬在一起的。”
梅寒蕊拔腿便往家里跑去……
回到自己的阴暗潮湿的小屋,梅寒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还有藏在床底下一个铁盒子里面的六十块钱,这是她这一年来晚上躲在煤油灯下偷偷的给别人织毛衣赚的。
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匆匆赶来的高玉枝:“你现在就走吗?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这个点到了槐花镇天色也不早了,祭奠完了就没有回来的车了,你明天早上再去也不迟……”
梅寒蕊怔怔的看着母亲,冷冷的道:“我不回来了,以后我就留在槐花镇……”
“什么?你不回来了,寒蕊,你别胡闹了,农村人都想方设法的往城里跑,你倒好,居然上赶着回农村……”
“别人想方设法的回城里,那是人家的家里人能给他安排一份城里的工作,我来城里做什么?天天当老妈子伺候你们全家吗?与其过这样的日子,倒还不如回农村种地自在呢……”
高玉枝一时间被怼的哑口无言,旁边的林正军黑着脸怒声道:“让她走!我好心好意的收留她,还留出仇来了……”
梅寒蕊不再理会他们,而是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林家的门……
本来她还以为,母亲好歹得问问她身上有没有钱,然后再塞给她一点钱让她买车票,毕竟她天天呆在家里不上班也没有收入,可是,高玉枝终究没有再喊她一句。
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梅寒蕊终于来到了梅花镇。
她在镇子的扎纸铺里买了些纸钱香火,又去水果店买了些水果,然后一个人来到了镇子西边的公墓里。
奶奶是和爷爷的葬在一起的,当梅寒蕊看着爷爷的坟墓上新添的那一堆黄土和墓碑上新刻的奶奶的名字时,禁不住嚎啕大哭……
大悲大恸之后,梅寒蕊心中开始涌起了无边的愤恨。她恨林家人,要不是因为林家人的陷害,她又怎么会因为被关押在警局而错过了见奶奶的最后一面……
一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梅寒蕊才拖着僵硬的身体向着奶奶家走去。
奶奶家住在镇子的东边,和镇中学一路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