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是被热醒的,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夏日的阳光透着树叶的缝隙洒下来。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光,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却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有温度?她明明就已经死了啊。

她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抬起手看向周围,入目的是狭小简陋的土胚房,墙上糊着要掉不掉的旧报纸。整个房间没有多余的家具,除了床只有一张破旧的小桌子和一个充当衣柜的木箱。她对这间房子太熟悉了,这是她结婚后住了十年的房间。

她怎么会在这?

心跳突然加速,跌跌撞撞地下床,扑向墙上的挂历,上面赫然写着1984年6月12日。这个时间像一把重锤,砸在她心上。

她记得这个时间,是丈夫答应婆婆去矿上打工的日子。

“哐当”,李宜颤抖的几乎站不稳,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搪瓷杯。

她明明已经死了啊,怎么会回到1984年,她不是因为得了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最后死在了医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小宜,你怎么了?”

李宜顺着声音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浓眉大眼,怀里还抱着一个瘦弱的孩子,正是他的丈夫和女儿。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上辈子,丈夫为了给家里还债,不得不答应婆婆去下矿打工赚钱。

直到丈夫去世之后,她才得知,原来那个矿是黑矿,之所以会到他们这里招矿工也是因为前段时间有几个工人下矿作业时,矿里没有做好安全措施出事了,人当场没了。

这个矿是县书记的小舅子承包的,死者家属也被压了下来。

也是因为这件事,矿上很多矿工就走人,不敢继续干了,谁都不能保证下一个出事的会不会是自己。

虽说当矿工的工资比其他苦力活工资高,但是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倒了,家里就完了。

矿上看在本地找不了多少人,只好到瞒着事故,到隔壁县里招人。

婆婆听人介绍,一个月有85块钱工资,还包吃住,就想尽办法劝服周承安去,哭哭闹闹说前段时间家里盖房子,周父又生病吃药,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了不少钱。

周承安没办法,只能去打工替家里还钱。

那个矿任务重,工人还要没日没夜的干活,灰尘大,整天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他仅仅4年就染上肺结核死了。

刚刚查出得病时,她求婆婆给钱丈夫治病,结果婆婆推脱家里的钱全部拿去还债了,家里没钱。

最后只能靠着她捡柴火攒钱买一点点止痛药给丈夫吃,去世的时候,一米八的男人,瘦的只有九十多斤。

而女儿,才8岁,就被他们卖到山区当童养媳,她找了整整11年!

找到女儿的时候,她被那一家人用铁链锁着脚,关在永不见天日的柴房里……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但是现在,他们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好像是从她梦里走出来的幻影一样,眨眼就会消失。

李宜猛地吸了口气,所以,她这是,重生了?

重生回到1984年,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李宜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去,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却又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周承安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妻子,急忙走到李宜面前,空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带着慌乱和担忧,“小宜,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妈妈,发烧烧,吹吹,不疼。”小女孩也抬起瘦巴巴的小手,摸着李宜的脸,还努力嘟起嘴吹气。

李宜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了他们,她将脸埋进丈夫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另外一只手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是她曾经失去的温暖。

“我……我没事。”李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沙哑而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