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惊觉自己竟能完整复述出那份凭证上的银行账号——可本该记得的,母亲临终前哼的那首苏州评弹的调子,此刻却像被橡皮擦抹去了似的。

仓库铁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张姐的咒骂穿透门板:“死丫头又在偷懒?信不信我告诉主管你弄丢保洁工具!”

林小满迅速将沾着鼠尿的纸箱踢到暗处,垂首开门时特意让帆布鞋碾过半干的墨迹。

张姐裹着劣质香水味撞进来,胸前的工牌链子哗啦扫过她脸颊。

“哟,跟耗子作伴呢?”张姐踢了踢翻倒的拖把桶,忽然盯着林小满的衣领怪笑:“听说你妈以前是夜总会的?难怪勾引人的本事……”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耳垂疤痕火燎般发烫。

当她抬头时,目光恰好落在张姐脖颈处晃动的金佛吊坠上。

那个总吹嘘女婿在财务部工作的女人,此刻吊坠缝隙里还沾着今早吃的韭菜馅饼碎屑。

指尖触到佛牌的瞬间,粘腻的触感化作汹涌浪潮。

林小满看见上周五的监控死角,张姐哆嗦着往裙兜里塞了两盒高档洗手液,而更久远的画面里,她那个在财务部当科长的女婿正将报销单上的数字偷偷改写。

“小贱人发什么愣!”张姐猛地推开她,金佛牌在空中划出刺眼的弧线。

林小满踉跄着扶住货架,突然发现记忆中母亲葬礼当天的雨声消失了,只剩下葬礼司仪机械的念白。

仓库顶灯忽明忽暗地闪烁,林小满看着自己在地面积水中的倒影,唇角慢慢勾起冰冷的弧度。

她弯腰捡起拖把的姿势像在拾剑,溅起的水花惊散了张姐脚边的蟑螂。

“张姐,”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瑟缩,“您女婿上个月是不是买了新车?”

妇人的表情瞬间凝固,粉底龟裂的额头沁出汗珠。

林小满趁机向前半步,帆布鞋精准踩住对方掉落的工牌,垂落的发丝掩住眼底跳动的幽光:“我昨晚梦见财务部的碎纸机吞了好多红色钞票,真吓人……”

张姐后退时撞翻了墨水瓶,黑色溪流浸透她崭新的坡跟鞋。

林小满听着走廊远去的慌乱脚步声,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她清楚地记得刚才使用了两次能力,可此刻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母亲留下的那半枚胸针,究竟是在哪个货架下找到的。

窗外传来闷雷声,林小满摸到口袋里的手机。

解锁时屏幕光照亮她苍白的脸,通讯录里“周景年”三个字在最近通话记录中闪着红点——这是今早替副总办公室换垃圾袋时偷偷存下的号码。

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手机边缘,她转身看向墙角监控探头。

玻璃镜头上积满灰尘,如同无数只浑浊的眼珠。

货架最高层有本泛黄的安保值班表正在风中翻页,某页角落的涂鸦显示,每天凌晨两点十七分,地下车库C区的监控会因线路老化失灵七分钟。

林小满踮脚去够那本册子时,后颈突然袭来针扎般的疼痛。

母亲哼着评弹喂她吃桂花糖藕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两下,就像接触不良的老电视机,滋啦一声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