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占用皇宫十分之一的面积,极为显赫宽敞,宫墙旁生长高耸常青的竹林,将寝殿拢在其中,遮天蔽日,寂静无声。

阮今禾等人且趁着夜色昏暗,并无多少婢女经过,便未走隐蔽偏远的小径,而是直接走了东宫正道。

抵达宫门后,暗鸦恭敬行礼:“殿下在汤泉殿,小人就不跟去了。”

东宫有处天然泉眼,被挖开后接引沐浴水池,设成汤泉殿。

泉水常年温热,寒霜时节,殷珩常在其中温泡,除调整内息外,还可以炼制功法。

阮今禾很不喜欢这里,因汤泉殿四面无遮挡,只用不透光纱幔拉上,稍有宫人路过,就能瞥见她的存在。

她抚平混乱思绪,踏步走了进去。

殷珩着了件白色寝裤,上半身赤裸,泡在散着热气的汤泉池内。

氤氲水汽中,他的发髻散落,发丝浮在水池上,隐约得见胸前纵横伤疤,是战场遗落下的“皮外伤”。

他闭眸冥想,听到台阶脚步动静,也并未睁开眼,一副入定之姿。

“见过太子殿下。”阮今禾福了福身。

“过来。”

“……”她当做没听见,靠坐在台阶上,洒下半缕长发, 抬眸望着月光。

“还在生气?”他的声色隐有波动。

“我可不敢生殿下的气。”阮今禾双手撑着脸,做出开花的形状。

他们之间早已生了嫌隙,维持冷暴力,足足半年之久。

殷甜心爱的手串不慎丢失,五公主殷柔一口咬定是阮今禾拿的。带着嬷嬷和婢子,把质子所翻了个遍,还非要搜她的身。

当时殷珩恰好路过,得知此事,在众人围观下,缓缓开口:

“五公主要搜身,应当搜个彻底,连她的头发丝都别落下。”

这句话的结果是,五公主带来的老嬷嬷,上下其手,厉害得很。若非殷甜出声制止,她的衣裳都要被扯下来了。

阮今禾气得不行,次日太子出征,直接告病没登台送行。

她再次见到他,气倒是早就消了,只觉得如他这般道貌岸然之人,应当死在战场上。

“你在撒谎。”

他忽而抬头,锐利的眸光,穿透朦胧水汽,投射在她身上,似要洞察她心底所想。

“我没有。”她露出牵强的微笑。

“孤的话,不说第二遍。”

殷珩的声音透着警告和威胁,阮今禾觉得浑身发凉,不自在地绕到他的背后去。

“都过了寅时,殿下不守规矩!”

他的眸光晦暗:“孤征战归来,身体疲乏。让你替孤放松一下。”

阮今禾侍奉他许久,自然听得出话中深意,触上他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按捏起来。

“行吧,我加个班,为殿下松松筋骨。”

看着殷珩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阮今禾心里暗骂着,瞥见他胸前狰狞的疤痕,直指心脏而去,约莫半寸距离,就能夺下生机。

这西凉人出刀时也不使点劲,若是能上移一些,他定要重伤休养,没空与她蹉跎。

她眼睛上移,盯着那孔武有力脖颈,手中力道逐渐加重,恨不能掐到那里,省得成日把她当婢女使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忽而将手抬起汤池,一把覆在她的指节上,声音冷得出奇:“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阮今禾心虚别过头:“殿下身体疲乏,泡完汤泉后,应当好好休息”

“是吗?”

“你若是没休息好,神志不清,便会判不清朝政,使得贪官横行,国将不国,生灵涂炭,山河崩坏……所以你今夜,要修生养性!”

“……”

殷珩回以沉默。

太子气场全开的时候,空气中有股无形威压逼得人喘不过气。阮今禾也是用了一年的时间,才稍微摸清楚他的脾气,

太子沉默 = 太子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