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拖着沉重如同灌了铅的双腿,缓缓迈进实验室。他的身影在那惨白冰冷、毫无温度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与凄凉,仿佛被一层浓厚且沉重的愧疚和内心的挣扎紧紧缠绕,无法挣脱。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一声轻微而沉闷的回响,仿佛是他心底深处压抑已久的叹息,在这寂静得让人窒息的空间中幽幽回荡,久久不散。最终,他停在了被众多复杂精密、闪烁着冷光的仪器所环绕的浩宇面前。
浩宇宛如一只深陷绝望牢笼、遍体鳞伤的野兽,无力地被禁锢在冰冷坚硬的实验台上。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管线和电极,犹如一条条狰狞的毒蛇,无情地缠绕并刺入他的肌肤,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伤口。那些细微的伤口周围泛着红肿,隐隐渗出血丝,仿佛是在无声地哭诉着他多年来所遭受的无尽痛苦与残忍折磨,每一滴鲜血都像是在对这不公命运的呐喊与控诉。他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和脸颊两侧,失去了往昔那乌黑亮丽的光泽,变得干枯脆弱,毫无生气。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他苍白如纸的皮肤上,更衬得他面容的憔悴与消瘦。深陷的眼窝中,一双眼睛原本明亮而有神,如今却空洞无神地凝视着上方,好似两潭死寂的深泉,生命的火焰已在这漫长的苦难中渐渐熄灭,徒留下一片黑暗与荒芜,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李凡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许久许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成冰。终于,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从干涩沙哑的喉咙中挤出一丝微弱且破碎的声音:“浩宇,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这声音在这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渺小,每一个字都好似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变迁、内心深处的痛苦挣扎以及那如渊似海的深深愧疚,在空中悠悠飘荡,久久徘徊,仿佛要将这压抑的氛围渲染得更加凝重。
浩宇那原本仿若一潭死水般的眼睛里,此刻竟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不易察觉的光亮,如同漆黑夜空中最黯淡、最遥远的星辰,稍纵即逝,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幻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地扯出了一抹充满了复杂情感的微笑,那笑容里有无奈、有自嘲,还有一丝对这残酷命运的坦然接受与麻木:“呵,好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刚开始的时候,我满心都是仇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如何报复你们,那股恨意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几乎要将我自己也一同焚毁。我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让你们也尝尝我所遭受的痛苦,让你们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不可饶恕,多么的丧心病狂。”
浩宇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恍惚,仿佛陷入了对往昔痛苦回忆的无尽深渊之中,那些不堪回首、刻骨铭心的画面如同一幕幕恐怖的走马灯,在他眼前快速闪现:“可是,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磨,我竟也慢慢习惯了。每天都是那些残忍血腥的实验,我的身体被反复摧残,细胞在极度的痛苦中分裂、变异,每一次都像是在地狱的熊熊烈火中被无情炙烤,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的精神也几近崩溃,无数次在绝望的悬崖边缘徘徊挣扎,到最后,我都麻木了,感觉这一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就像一个被命运彻底抛弃的孤魂野鬼,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太久,也就不再害怕黑暗了,反而对这黑暗有了一种扭曲的熟悉与依赖。”
浩宇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好似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他全身仅存的一丝力气,就像一个在茫茫沙漠中艰难前行、精疲力竭的旅人,连说话的力气都已所剩无几。他的眼皮也开始变得异常沉重,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拉扯着,上下眼皮不停地打着架:“我现在真的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就像以前在地球上那样,无忧无虑地安安稳稳睡个好觉。没有这些痛苦,没有这些恐惧,只有平静和安宁。那时候的天空很蓝,阳光很暖,生活虽然平淡,但却充满了希望……”说着,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如同一个沉睡的婴儿,终于摆脱了尘世的纷扰与痛苦,进入了一个没有伤痛、没有折磨的梦境之中,那里或许是他心灵最后的避风港。
李凡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