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送她回家,约好一个星期内给她看看草图,一方面又找借口在下班后见她,只说约她去朋友家看画。约女孩子我从来不紧张,但这次却舌燥唇干,手足无措。她一点头,我便会雀跃,她如果摇头,我便如被判死刑的囚犯。
她答应了我。
我脚踏在九霄云中,不能自己。
回到家中,我和衣躺在沙发上,呆呆地想方才的情况,每一分钟都值得回忆。
我怵然而惊,啊天,我明白了,我在恋爱,我已经爱上了黄玫瑰!
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鼻子发酸,我不是一个没有经验的男人,我认识过无数的女子,从她们身上,我得到信心,我懂得自己是个具条件的王老五,无数丈母娘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我在她们之中选了咪咪,一个无论家世学历外型都配得上我的女孩子。
但从头到尾,我并没有爱过她,我们在一起愉快和洽,但我们没有恋爱,爱情是另外一件事。
现在我知道了,爱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件事。
我转个身,石像似地躺在沙发上,一条手臂压得渐渐发麻,但是不想转动。
我尝到这种滋味了,可怜的我。
我将脸埋在双手中,可怜,昨天之前的我还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现在我的呼吸却似乎像一条线般悬挂在玫瑰的手中。多么不公平,但我却为这种痛苦欢愉。
大哥下班回来了,如常深色的西装,他将公事包轻轻放下,见到我躺在那里,诧异问:“怎么没出去?”
我不响。
他打量我,“你怎么了?”
我仍然不响。
女佣人过来,“二少爷,电话。”
我呜咽道:“我不听。”
“家敏,”大哥笑说,“你怎么了?”
“二少爷,是一位黄小姐。”女佣人又说。
我整个人跳起,扑到图画室去,膝头撞倒一张茶几,我抢进去抓到话筒,听到玫瑰在那边“喂”的一声,我已经心酸得伏在桌上,紧闭眼睛。
“是,是我,有什么事吗?”我柔声问。
“明天那个约会——”玫瑰说。
我的心吊了起来,她要推掉我了,她要推掉我了。
“我想顺便带两幅字去给那位罗老先生品题一下,你说是否方便?”
我一颗心又回到胸膛,“当然方便。”
“那么好,明天见,家敏。”
“明天下午四点我来接你。”
“谢谢你,再见。”她挂上电话。
我的脸贴在冰冷的桃木桌面上,呵我这颗心,我忍不住流下眼泪。
大哥的声音,“你怎么了,家敏,说完电话就挂上才是。”
我没有张开眼睛。
“黄小姐是谁?”他坐在我身边。
“黄玫瑰。”
“好有趣的名字,人是否如其名?”
“嗯。”
“一种俗艳?”
“如果不是人们太爱玫瑰,它应该只艳不俗。”我说。
“我从没见过你这般神魂颠倒,历年来你女朋友换得似走马灯,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这次该死,”我又流泪,“这次我爱上了她。”
大哥点点头,“时辰到了。”
我不响。
“是黄振华的妹妹么。”
“是。”
“黄振华有年纪这么轻的妹妹?”大哥问,“他从来没提过。”
“她一向在外国,结婚已十年了?”
“啊。”大哥说,“这倒不是问题,有孩子也不打紧。”
“当然不要紧,但以后的日子我该怎么过呢?”我说,“见她一次之后更想再见她,能够握到她的手,又想进一步拥抱她,以后我将永永远远活在矛盾的日子里,患得患失,紧张莫名,我完了。”
“那么离开她,”大哥说,“你跟咪咪在一起快乐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