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看见方才说话之人。年轻的从僚眉目冷峻,微微低头拱手道:“也请在场的各位大人听下官一言。”
“陆主簿?但说无妨。”太傅虽然心中六神无主,却还是保留着基本的冷静。
“大人,陛下初登基岂会妄动先代功臣?如今洛阳宫生变,多半是韦皇后与黄门阉人想要独揽大权。”太傅主簿陆秋庭短短一番话,冷静地将宗室之人的关系撇了开去,倒确实“解除”了不少在场官员的顾忌,“以下官之拙见,不妨主动出府,先烧云龙门立威并吸引开韦后人马。而后开万春门入东宫接应太子,借助东宫及外营兵的力量,入宫直取弄权奸人,以清君侧。”
陆秋庭思维冷静,不紧不慢地说完后,微微抬眼环视了一番四下在场的官员们,他们静了片刻,便多半出声赞同,而其中的一些武官似乎已有了更为详细的行军方案。
太傅的脸上亦是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神色,太子本是当年早逝的太子妃所出,对于韦氏这个强势的继母向来有几分不满。他并不知道中领军临场换人的消息,只料定此行若能借得作为宗室嫡系的太子的助力,那么韦氏便已然落败。
陆秋庭停顿片刻,得到了太傅的默认之后,方又开口道:“一己拙见,让诸位见笑了,只是如何行事,下官尚未有计划。”
“下去吧,你的提议,本官与诸位大人自有定夺。”太傅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大可放心退下。陆秋庭依例行礼之后,便默然退下,回到了一干太傅从僚之中。
太傅念及此刻情势紧急不容细思,匆匆地与心腹官员定下计策之后,便立即浩浩荡荡地往云龙门而去。
只是在场之人多半不曾细想陆秋庭点到为止的话语之中,隐藏的是什么样的深意。所谓的“奸人”当朝皇后,而一旦太傅势力获胜,便必然需要废黜皇后。这便使得他们所倚仗的太子陷入凶险两难之境——无论事实如何,至少名义上都是太子率兵逼宫,逼迫父亲废黜嫡母。如此一来便是没有了中途收手的可能,唯有……让皇帝做太上皇,太子提前即位。而太傅所作所为,便是行骇人听闻的废立大事。
以太傅一贯的庸人之姿,多半难有此等决断。
只是事后的这一切猜测,都是建立在太傅成功反击的假设之下了。
待到太傅一行人在帝都的夜色之中隐去了身影,听命于府上的从属们便也散去各司其职,唯有陆秋庭不动声色地自府中偏门离开,辗转来到了一条狭窄而寂静的小巷之中。
彼时夜幕黑沉如铁,禽鸟噤声。眉目冷峻的男子看着阴暗的小巷尽头,抬手敛了敛衣襟,却只是薄唇紧抿,不发一言地站定了下来。
“陆主簿果然准时。”在黯淡月光所不能及的小巷尽头,略显喑哑的男声不带情感地响起,“太傅如何了?”
“说服他去借助东宫之力了,到时你们绣衣使安插一个挟持之名便可,外营中护军……应当已经换人了吧?”陆秋庭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
“不错,一切会结束得很快的……陆主簿这一次可是立功不小。”对方的语气之中含着几分怪异的腔调,不知是真心还是暗讽,“那么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陆秋庭对于他的这番态度只作不察:“下官本是个世俗之人,所以奉上这一手,不过是想活过含章殿日后对谢氏余党的清洗罢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不知作何想法。
“大人既是绣衣使之首,处理朋党间之事,应是易如反掌。”
“好,绣衣使本就该有几分做交易的信用。”对方冷笑一声,道,“陆主簿此行也算是投诚,保你在九寺当个职,是全然没什么问题的,不过再往上……”
“段统领大可放心,下官并非不惜命之人。”陆之庭会意,立即表态,而后又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自嘲之言,“想来中宫殿下也不会锱铢必较到关注一个蝼蚁的去向吧。”
“真不知该说陆主簿是聪明呢,还是……”绣衣使统领一言未落,便猛地停住了话语,不知转而看向了何方,语气中一时不掩震惊,“等等,那是